第 317 期
古从军行
【唐】李颀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我们之前读过王昌龄的《从军行七首•其四》，其实盛唐时，很多诗人都写过《从军行》，包括诗仙李白，他写的是“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还有“初唐四杰”中的杨炯和骆宾王，也都写过，杨炯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很有名，骆宾王则说：“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
无论是李白，杨炯还是骆宾王，让我们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沙场豪情。但是今天我们要读的李颀的这首《古从军行》，不仅诗名多了个“古”字，说的是古代汉朝时的事儿，表达的思想也是完全不同。
我们先来读读这首诗：
白日登山望烽火，
黄昏饮马傍交河。
白天爬上山去观望传递警报的烽火台是否有消息传来，黄昏时已经牵着马在交河边饮水。交河，是古县名，古城在今天的新疆吐鲁番的西面。在汉代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前国的都城，名气很大，到了唐代就更有名了，唐代西域最高的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最早就设在此。
行人刁斗风沙暗，
公主琵琶幽怨多。
行人，指的是出征的将士。刁斗，是古代军队里用的铜制炊具，容量为一斗，白天用来做饭，晚上敲击它代替打更的工具。
“公主琵琶”指的是汉武帝时细君公主远嫁乌孙国时所弹的琵琶曲调，汉代公主们为了国家的“和亲”政策，背井离乡，远嫁异国，弹出的琵琶曲，抒发的都是哀怨之情。
这两句意思是：大漠风沙弥漫，一片漆黑之中传来阵阵刁斗之声，如同汉代公主如泣如诉的幽怨的琵琶声。出征将士的心情，和出塞和亲的公主的心情，几乎一模一样。
开篇四句写了紧张的军旅生活，接下来诗人继续渲染边塞的恶劣环境：
野云万里无城郭，
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
胡儿眼泪双双落。
旷野云雾茫茫万里看不到城郭，雨雪纷纷笼罩着无边的大漠。夜夜都有哀鸣的胡雁在空中飞过，胡人士兵也忍不住眼泪双双滴落。
胡雁、胡儿都是胡地土生土长的，都忍不住哀啼落泪，更何况远征来此的中原将士了。
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谁都想班师回朝，结果如何呢？
闻道玉门犹被遮，
应将性命逐轻车。
据《史记•大宛列传》里记载，汉武帝想得到汗血宝马，就派李广利带兵攻打大宛国，一直打不下来，士兵也死伤无数，李广利无奈请求退兵，汉武帝大怒，派使者拦守玉门关，严令“军有敢入者辄斩之”。这就是“闻道玉门犹被遮”，玉门关回不去了，将士们只好“应将性命逐轻车”，把自己的命交到本部将领的手上，跟敌军拼命了。
“轻车”是指“轻车将军”，汉武帝时将军有分等级，最高的是大将军，其次是骠骑将军，第三是车骑长军，第四是卫将军，再往下就是前后左右将军，然后是杂号将军，就是“轻车将军”。
在这两句里，诗人讽刺了汉武帝一意孤行，穷兵黩武。付出了这么多人的生命代价，汉武帝有没有得到汗血宝马呢？来看下一句：
年年战骨埋荒外，
空见蒲桃入汉家。
年年战死的尸骨埋葬于荒野，换来的只是西域葡萄传到汉朝。
就为了一公一母两匹汗血宝马，汉武帝又征集了六万大军，与李广利会合，这一次终于打败大宛，大宛送上汗血宝马。但这两匹马，到了长安也没生下个良马之种，倒是李广利带回的西域的葡萄和苜蓿，在中原地区广泛种植。
最后两句点题，讽刺了好大喜功的一代帝王，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只是葡萄而已。
整首诗读下来，小朋友们发现了没？和其他人写的《从军行》那种昂扬的沙场豪情，渴望投笔从戎的情怀完全不同，李颀的《古从军行》讽刺挑起战争的人，反对战争，对远征将士充满深深的同情。这也让他在一群边塞诗人中显得与众不同，仅靠五首边塞诗，就成为其中的代表人物。
文/尘尘妈
音/婷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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