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路途中,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妖怪——黄袍怪,他本属二十八宿,是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天仙。除了黄袍怪故事他以妖主黄袍怪的身份出场外,他还曾在三个地方出场过,一起盘点下:
孙悟空被玉皇大帝认可做了齐天大圣后,没少与天仙们结朋交友。《西游记》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诸神捉怪》这样记载:
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
奎木狼在二十八宿中,所以孙悟空与奎木狼是认识的。
但是孙悟空偷蟠桃,玉帝大恼,“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众神即时兴师,离了天宫。这一去,但见那——
可以看到,二十八宿也是参与了镇压孙悟空的任务的。但是二十八宿没有和孙悟空亲自交手,只是参与了镇压七十二洞妖王,与孙悟空直接对决的是九曜星、二郎神。
唐僧师徒四人走到小雷音寺,上当被黄眉怪抓住,孙悟空更是被黄眉怪的金钹扣住,四人一度陷入危机。同路保护唐僧的五方揭谛不得已上天请求帮助,玉帝下旨,“差二十八宿星辰,快去释厄降妖”(引自《第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众皆遭大厄难》,下三处同),这二十八宿“使枪的使枪,使剑的使剑,使刀的使刀,使斧的使斧;扛的扛,抬的抬,掀的掀,捎的捎,弄到有三更天气,漠然不动,就是铸成了囫囵的一般”,还是拿金铙没办法,最后还是由亢金龙钻了个小洞,孙悟空才逃脱了事。此事发生在黄袍怪故事之后,可见奎木狼已经服刑完毕,从太上老君处回到二十八宿的岗位上了。
但连奎木狼在内的二十八宿根本不是对手,虽然“有二十八宿天兵共五方揭谛众圣,各掮器械,吆喝一声,把那魔头围在中间,吓得那山门外群妖难擂鼓,战兢兢手软不敲锣”,但那“老妖魔(即黄眉怪)公然不惧,一只手使狼牙棒,架着众兵,一只手去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滑的一声响亮,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搭包儿通装将去,挎在肩上,拽步回身,众小妖个个欢然得胜而回。老妖教小的们取了三五十条麻索,解开搭包,拿一个,捆一个,一个个都骨软筋麻,皮肤俐皱。”孙悟空、二十八宿、五方揭谛,一股脑都被黄眉怪用“旧白布搭包儿”收了去,如此反复,直到弥勒佛出手相救才降了黄眉怪,连黄袍怪在内的二十八宿又打了次酱油。
奎木狼第四次出现在《西游记》里,是和角木蛟、斗木獬、井木犴三个星宿受孙悟空之邀,讨伐金平府那三个犀牛精。
与前相似,还是受玉帝委派,执行公务。但孙悟空去请这四木禽星时的对话特别有意思——
玉帝即差许天师同行者去斗牛宫点四木禽星下界收降。及至宫外,早有二十八宿星辰来接,天师道:“吾奉圣旨,教点四木禽星与孙大圣下界降妖。”
行者笑道:“原来是你。这长庚老儿却隐匿,我不解其意,早说是二十八宿中的四木,老孙径来相请,又何必劳烦旨意?”
四木道:“大圣说那里话!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端的是那方?快早去来。”
斗木獬、奎木狼、角木蛟道:“若果是犀牛成精,不须我们,只消井宿去罢。他能上山吃虎,下海擒犀。”
行者道:“那犀不比望月之犀,乃是修行得道,都有千年之寿者。须得四位同去才好,切勿推调,倘一时一位拿他不住,却不又费事了?”
天师道:“你们说得是甚话!旨意着你四人,岂可不去?趁早飞行,我回旨去也。”那天师遂别行者而去。
一起看这几星的两句话——
四木道:“大圣说那里话!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端的是那方?快早去来。”
斗木獬、奎木狼、角木蛟道:“若果是犀牛成精,不须我们,只消井宿去罢。他能上山吃虎,下海擒犀。”
完全一副不爱理事的公务员的样子,不禁使笔者读到这里哑然失笑。
而擒拿三个犀牛精的任务,实际执行起来也是以井木犴为主。先是三个犀牛精见四星来擒,害怕逃走。然后是孙悟空同井木犴、角木蛟追击三个犀牛精,而斗木獬、奎木狼去玄英洞里解救唐僧、八戒、沙僧。而奎木狼解救完师徒三人,并同斗木獬前去孙悟空助阵时,孙悟空先是质问,待了解二位是去救师父了后,让斗木獬、奎木狼二星“且在岸边把截,等老孙也再去来。”最后西海龙王太子摩昂抓住了犀牛精辟尘儿,井木犴啃死了犀牛精辟寒儿,角木蛟抓住了犀牛精辟暑儿,三个犀牛精故事就此作罢。
从这三个段落,我们可以看到,奎木狼是正经的天庭公务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绝不出头露脸。
那为什么奎木狼偏偏下界做了“黄袍怪”,而宁可擅离职守呢?
奎木狼下界整个故事的原委在玉帝与奎木狼的对话中说得非常清楚:
玉帝道:“奎木狼,上界有无边的胜景,你不受用,却私走一方,何也?”
奎宿叩头奏道:“万岁,赦臣死罪。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他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他到洞府,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功。”
玉帝闻言,收了金牌,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第三十一回 猪八戒义激猴王 孙行者智降妖怪》
宝象国公主百花羞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在天庭因为要与奎木狼私通,被奎木狼拒绝,思凡下界托生为凡人。而奎木狼思念旧情,变作黄袍怪,占山为王,与凡人百花羞做了夫妻13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13年恰恰是奎木狼天上13日为点卯的地上时间。黄袍怪与百花羞不仅做了13年夫妻,还生了两子,直到唐僧师徒四人的到来才给此事一个了结——黄袍怪重新回到天庭戴罪烧火,百花羞重回宝象国做公主,两人之子被悟空、八戒摔死。
也正因为黄袍怪是为百花羞而做了山大王,而不是为吃唐僧肉而为妖,所以尽管唐僧师徒处于空前的危机,唐僧也仅仅被变做了老虎而没有性命之忧。因为在黄袍怪眼里,唐僧及八戒、沙僧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那妖魔,他的灵性着实是强大。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叫声:“小的们,你看门外是什么人!”
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看见是个光头的长老,连忙跑将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和尚哩,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且是好个和尚!”
那妖闻言,呵声笑道:“这叫做个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你众小的们,疾忙赶上去,与我拿将来,我这里重重有赏!”
那些小妖,就是一窝蜂,齐齐拥上。三藏见了,虽则是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终是心惊胆颤,腿软脚麻,况且是山路崎岖,林深日暮,步儿那里移得动?被那些小妖,平抬将去……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喜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进来了。”
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见三藏头直上,貌堂堂,果然好一个和尚。他便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
众妖们,大家响响的答应了一声:“是!”就把三藏望里面只是一推。
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得双手合着,与他见个礼。
那妖道:“你是那里和尚?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快快说明!”
三藏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经过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惊动威严,望乞恕罪。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永注高名也。”
那妖闻言,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
叫小妖:“把那和尚拿去绑了!”
果然那些小妖一拥上前,把个长老绳缠索绑,缚在那定魂桩上。
老妖持刀又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
三藏见他持刀,又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
老妖道:“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彀吃一顿了!”
小妖道:“我们去捉他来。”
老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斋来,一定寻师父吃,寻不着,一定寻着我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慢慢的捉他。”
“这叫做个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和“你是那里和尚?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快快说明”说明黄袍怪对于唐僧取经路过毫无准备, “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和“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彀吃一顿了”说明唐僧师徒对他而言不过是普通的饭食,丝毫没有提及“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的事情,要知道前此一回就是白骨精故事,白骨精可是说过“几年家人都讲东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长寿长生”的话,黄袍怪对此毫不知情。
不过幸好这个黄袍怪不把“吃唐僧肉”当回事,否则唐僧早就小命不保了!唐僧不仅在第一次被抓,而且第二次更惨——唐僧被变虎、沙僧被抓、白龙马受伤、八戒想回高老庄、悟空还在花果山——黄袍怪是有非常好的机会的。第一次抓住唐僧,仅仅是百花羞的一段话,黄袍怪就放了唐僧,可见是真不把“吃唐僧肉”当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