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山人要能做个好梦,准能挖到大货,你不信,都说这是真事。
长白山里有个黄花松甸子,住着一家姓岳的,老头儿已经60开外了,人们都叫他岳把头。岳把头从13岁就跟大帮进山挖棒槌,在老白山里转悠了几十年,成了山里通,左右屯堡里的人们都愿意跟他搭帮放山。
这一年“红榔头市”的时候,十几个小伙子找岳把头,闹着让他带大家伙儿进山赶“红榔头市”(参籽红了的季节进山放山,叫赶“红榔头市”)。岳把头觉得年岁大了,本不想再带帮进山了,可架不住小伙子们整天缠,还是领着大伙儿走了。
岳把头领着大伙儿来到鹅毛顶子,压了戗子(放山人住的临时性窝棚),立了“老爷府”(供奉老把头的小庙),升了纸码(用黄纸折叠的神牌位),第二天就排棍(放山人找参时要排开,距离为每人相隔一索拨棍远)压山(奔一个方向找参)。一连20多天也没开眼(找到参为“开眼”,反之为“没开眼”),大伙儿着急上火不说,可把岳把头愁坏了,连觉也睡不安稳。一天夜里,三星偏西的时候,岳把头到戗子外解了个小手,回来刚躺下就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岳把头顺着小巴山嘴子(小山包)往前走,走着走着碰见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坐在一棵大松树下歇脚,就上前搭上话了。知道老人家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走到这走不动了,就扶着老人家往回走,一直把老太太送到家。老太太很感激,非让他进屋歇歇喝口水。岳把头随老太太进到屋里,见一个小媳妇在炕里叠大红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炕边上逗一个小胖小子玩。小媳妇见老太太领着个生人来,忙下地给沏茶倒水。那茶可香了。老太太对岳把头说:“你这人心眼儿挺好使,把我一直送到家,我应送点儿啥谢谢你,可是我们家今年没有下山的,明年你再来吧。我可以告诉你,别看你们没开眼,这次进山你们还是不错的,一会儿你到前屋那家看看。”
岳把头离开老太太家往前走。走了不远遇到一个大院,门口拴着一头小毛驴,心里寻思:这是个大户。心里想着,身子就进了大院。上屋正房三间,青砖青瓦挺宽敞。岳把头先来到西屋,看见有9个小伙子在耍钱,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转身又来到东屋,正巧 11个老头儿在吃饺子喝烧酒。这些老头儿倒挺和气,看见岳把头进来都拽他坐下来喝两盅。岳把头他们这次进山不顺利,哪有心思喝酒。没等喝上三盅,饺子没吃上两个,就听大门外小毛驴叫,他一下子醒了。
第二天,岳把头领着大伙儿直奔东面那个巴山嘴子,到了山顶上看到一棵大红松,在一人来高的地方看到向南砍了个照头(“照头”即在被剥下皮的松树干上,向着挖参的方向,用斧子刻的标记。上面刻一人字,下边刻上放山人的人数,左边刻上挖到的参是几品叶,如四品叶就刻上四横),因为年久了,照头被松树油给糊住了。
岳把头对边棍(比较有放山经验的人,排棍时在最外边)说:“赶紧给照头洗洗脸(烧掉松油为洗脸)。”边棍用火把把照头上的松树油子烧掉了,这下看清楚了,原来有五个放山人在这挖到了六品叶(年龄最老的参,人参一般长到六品叶为止)。
大伙儿可高兴了,寻思这地方准有货。岳把头朝南一站,大伙儿赶紧排棍压山。可是在南边磨蹭了大半天还是没开眼,岳把头想,这准是几个良心不好的人砍的照头,想把我们支使糊涂上他们的当。忙把索拨棍(用黄波罗等树做的、找参时拨拉草的棍,五尺长左右)向左一指喊:“打拐子(往另一个方向走)。”边棍忙领着大伙儿左转弯朝东压下来。走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听有人喊“棒槌”。接山的问:“什么货?”答:“开山钥匙(放山人开始找到两个叶的参,为图吉利,从而称二荚子为‘开山钥匙’)。”
大伙儿过来一看,除了灯台子、二角子就是三花。棒槌虽说都不大,可足足有9棵,也都挺高兴,岳把头比别人更欢喜,把棒槌抬出来打上包子又领大伙儿往北压。不过50步,岳把头就喊了:“棒槌!”大伙儿一听是把头喊的山,都来接山:“什么货?”答:“六品叶。”这下可把大伙儿乐坏了。近前一看,一人多高的秸秆顶着碗大的红榔头一大片,2苗六品叶,4苗五品叶,剩下的都是四品叶,整整11苗,一直抬(挖参叫“抬参”)到日头卡山,用快当(放山人用的工具,前面都加一个“快当”,以图吉利)斧子剥了一块桦树皮,对着参埯(埯:点种时挖的小坑),打了照头,打好了棒槌包子由岳把头背着,红榔头在背筐外多老高,谁见了能不高兴。
岳把头没领大伙儿回戗子,又在附近压了一圈,在一棵倒木底下又拿了一苗六品叶,等回到戗子,天早就黑了。吃完饭要睡下的时候,岳把头把做梦的事向大伙儿说了一遍,这才明白了:那9苗小棒槌就是那9个小伙子,11苗大货是那11位老头儿,最后拿的那苗六品叶就是那头小毛驴了。大伙儿都说:“老太太说她们家今年没有下山的,叫咱们明年来,明年可得准来呀!”后来听人传说,岳把头他们这季子山货卖了大价钱,都发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