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同业动态 >红楼梦:黛玉和她的影子们

红楼梦:黛玉和她的影子们

2022-09-10 20:05:54

在《红楼梦》中,曹公为了丰富个体的形象内涵,通过“影”或者叫“重像”、“副本”的方式,系统全面多角度地展现人物特点。比如主角之一的黛玉,曹公在原著中点明的与之重像的人物最多,这些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职业的人,从多角度、多层面“影”了黛玉的特点。

其一为警幻之妹。在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姑把其名为可卿的妹妹许配给宝玉,这仙姑妹妹的特点就是“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点明了其类黛玉的特性。当然,这位仙姑在原著中只是一闪而过的,其何重黛玉何像黛玉似乎显得空穴来风,真正“影”黛玉的可卿非幻境中的可卿,而是尘世中的可卿——秦氏,就是被宝玉梦中唤出小名的宁国府大少奶奶。

警幻之妹与秦氏的外形都被曹公以“袅娜”来形容,来暗示二人之“影”。秦氏与黛玉之“影”主要是在性格上,就像秦氏的婆婆尤氏之言,“那媳妇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的,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什么话儿都要忖量个三日五夜才算。这病就是打这‘用心太过’上得的”,这与黛玉的敏感多疑、多思多虑是一样的。

还有为秦氏诊病的张友士也是这样说的,“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但聪明太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如果尤氏是“口头版”的形容的话,张太医不过是用了“专业版”的描述,都是指向了黛玉敏感度高、思虑心重的性格特点。

其二为小旦龄官。这里的小旦龄官,既可指两个人:一个是没有交代名字的小旦,一个是为元妃省亲买回来的龄官;也可单指唱小旦的龄官。那个没有交代名字的小旦出现在第二十二回宝钗生日宴的戏曲表演上,“就贾母内院中搭了常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此时龄官等人已住在了荣国府的梨香院,但原著中也并未指明是她们的演出,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在这演出中,贾母非常喜欢的那个小旦演员,而这个小旦演员被心直口快的湘云称作“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而在第三十回中,龄官在蔷薇花架下划“蔷”时,被路过的宝玉发现,连宝玉都觉得她与林黛玉很像,“只见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甚至在宝玉没有看清龄官的面容之前,心里已经将这个女孩子与黛玉扯上了关系,“难道这也是个痴丫头,又像颦儿来葬花不成?”。

龄官和黛玉都有自己的“特长”,在元妃省亲时,独有二人的“特长”都受到元妃的赞许。黛玉替宝玉作的“杏帘在望”一诗被元春评为最佳,还有黛玉为大观园题的“凸碧山庄”和“凹晶溪馆”等也得到元妃的肯定;而龄官在省亲时的戏曲表演也得到了元妃的喜爱和赏赐,甚至是意犹未尽地又点了两出。

更重要的是,龄官在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和黛玉也很相似。在清虚观打醮时,宝玉和黛玉二人发生口角,黛玉心忧“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不重我的。我便时常提这‘金玉’,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的,方见得是待我重,而毫无此心了。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金玉’,见我一提,你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而龄官呢,当贾蔷讨她欢心花重金为她买个雀儿时,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当龄官埋怨贾蔷不关心她的病情,贾蔷急忙去请大夫时,她又心疼他,还“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这与黛玉与宝玉之间的“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如出一辙。

其三为尤三姐。在第六十五回中,小厮兴儿向二尤聊起了贾府的情况,说到林黛玉时是这样形容的,“......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说明尤三姐在外形上与黛玉相似,当然这并不是曹公让二人相似的主要目的,二人相似的重要方面是对待爱情的态度:痴情而烈性。

当尤三姐五年前与柳湘莲有一眼之缘时,便下定了决心“这人一年不来,他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他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吃长斋念佛,以了今生”。当柳湘莲把赠与定情之物鸳鸯剑试图要回时,尤三姐以鸳鸯剑自刎,“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黛玉对宝玉的痴情,毋庸置疑,就烈性而言,黛玉虽非像尤三姐那样直率的“烈”,因为其毕竟是诗礼之家的小姐,但是心中却也是百折不回的。在通行本第八十九回中,黛玉隔窗听到了宝玉已定亲的消息后,“立定主意,自此已后,有意糟踏身子,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发展到“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也是在自杀。

其四为晴雯。脂砚斋在评批《红楼梦》时,在第八回做了夹批,“余谓晴有林风,袭乃钗副,真真不错”,评批晴雯有黛玉的风格。在原著中的确有直接的描述,是在第七十四回中,王夫人向凤姐求证晴雯时说“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说明晴雯在外貌上与黛玉有几分相似。

晴雯所拥有的“林风”并不止于“眉眼”,还有性格,二人都是纯真执着、洁身自好、勇敢追求真爱,不做作,同时都有些孤傲。特别是对待宝玉方面。黛玉对“情敌”宝钗,时常变相“酸”一下讽一下;晴雯对“情敌”袭人,也是很尖刻,“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对待宝玉,二人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元春省亲中宝玉作诗遇难,黛玉连忙代作;宝玉疏于学业字写的少,怕贾政责骂,黛玉赶紧帮忙代写。宝玉不小心把贾母送的珍贵雀金裘烧了个洞,晴雯不顾有病在身彻夜缝补,以致病上加病。

曹公虽然为黛玉描摹了这么多“影子”,但是也并非千人一面,在注意描写她们的相似处,更注重写其相异处,所谓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让每一个人物都具有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把每一个都写活写独特,使每个人都成为了“颜色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