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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读】怀念一个人

2022-01-26 20:45:39


又在街上遇见了退休后的郭正堂。和一般见了在岗的年轻工友躲着走的其他退休老人不一样,郭正堂只要看见熟识的老少工友一律热络得很。还是原来的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一个自己缝制的同样发白的奇形怪状的大挎包,当初这个包是万宝囊,针头线脑,常用药物,流行读物,各类工作书。遇有急需,基本有求必应。

谁知道现在包里装的啥?我正琢磨着,迈着八字脚大步流星走过来不到六十岁的郭正堂,人笑起来脸上已经皱纹密布,眼神依旧透着真诚。说是退休在家,闲着无事可做,还想找份活儿做。“你还想攒几块瑞士表留着被偷啊?”我不禁打趣道。这个典故是郭正堂的旧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靠着口攒肚挪的节俭,我这位师傅居然攒下两块瑞士名表和几块毛料,这在当时的工友里,简直就是奇迹呀!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却因为小偷的光顾,丢掉了半生积蓄。提起这件往事,郭正堂也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对了,这回攒钱我得买几栋楼房,看谁能把它偷走?

郭正堂后来打了一份工,负责清扫四栋楼房和楼前后的环境卫生,因为这里住的都是本系统的熟人,这事自然传开了。再见面的时候,郭正堂说,一天也就两个小时的活儿,早晚自已说了算,楼上楼下走动,权当锻炼身体了,大把的剩余时间也不耽误家务事。我想起了郭正堂的业余爱好,“你的笛子和箫还没扔掉吧?”我问道。那怎么会,闲着也是消磨时间,消遣,消遣。

我是在一次和郭正堂去牡丹江修车时,发现他对音乐的品味和爱好的。那是黑龙江四月的一个早晨,后半夜不知何时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因为天寒路滑,早饭后,班组里年长的几位师傅窝在宿舍里闲谈、喝酒,我们几个年轻人外出赏雪。在景色萧瑟的江边盘桓了一阵,回到宿舍附近的时候,一阵悠悠的洞箫声,在沉寂的大雪里悄然潜入耳膜,我当时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这凄楚的洞箫曲让我仿佛彷徨在漫漫荒芜之地,身心俱疲,孤苦无依。后来,过了许久才知道,这曲《苏武牧羊》是郭正堂吹的。

单位的浴池,经常有退休的老同志进出,郭正堂不常来,了解内情的人说,他的独子初中毕业后,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一直待业在家,闭塞久了,心态就有些异样。郭正堂自然着急,四处寻医治疗,请托联系工作,终无结果。其后,因为工作变动我离开了本地,也就少有关于郭正堂的消息。

再以后,在某次婚礼上有工友唠起了郭正堂,无非是其为人和简朴节俭的传闻,这倒让我想起来一桩旧事,我和郭正堂一起工作期间,他常常趁我们吃饭的时候,借故离开找出点活来做。一来二去,工友看出了门道,对我说,他在躲着我们。观察了几次发现,躲开我们吃饭的原因是,郭正堂经常只带一大盒米饭却没有菜,下饭的是,撒在白米饭上的一小撮精盐。

郭正堂因病过世已经十年了。世事变幻,人生无常,这一点文字算是对他的纪念吧。

作者 孙德勤

详见《本溪日报》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