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文学-总第127期】-钦代主-∣小说∣这就是精准扶贫

雪峰山的东边，有一条江，每到雨季，滚滚的洪水便夹带着农家的哀怨流向远方。

这黄土坡种粮粮不收，种树树不长，老信贷员干到咽气，存款也不到千万。他按照上司的旨意，在另一位同事的监交下，把帐本、公章交给女儿翠竹，就闭眼走了。

翠竹喝雪峰山下的深层井水长大，生长得楚楚动人，村支书的儿子八宝追了三年得不到手，因此害了相思病。

翠竹早起晚归，干了两年，连人家卖松柴、木炭、药材、葡萄、花生、蔬菜和鸡蛋的钱都吸引进来，到年底存款达到两千万，超过上年一倍。

县联社通知她去开会，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来雪峰山寻亲找副业的侗乡艺人。

艺人吹得一口好洞箫，还会拉二胡，每一夜晚，那月下的箫声、琴声如泣如诉，把雪峰山吹拉得如醉如痴。

翠竹闲不住，艺人也围着村子转，一天他从河边赤脚跑来，捧起一把黄沙泥，连声说这江河岸边的雪峰山是块宝地，要贷款3万元，去外县买竹根种竹子，让村子脱贫致富。

翠竹心里没底，怕贷款不安全，就把留着嫁人的3万元无偿借给了他。

艺人千思万谢后，拔腿就往江河的上游走去，一去就是半月，人们都说翠竹受了骗。

谁知艺人良心犹存，一个大雨天，他撑一只木筏，沿河而下，载回了满满一船竹苗。

听说要在河畔上种竹子，村里人很不高兴，说那东西一不能吃，二不能穿；留山羊胡子的“谭先生”占了卦，说竹根会坏了祖坟的风水。今后，村子里就会大穷特穷。村民听了唉声叹气！

翠竹带了艺人挨家挨户地劝，还请来了村干部和信用社主任上门做过细地思想工作，最后翠竹以自家财产作保，竹苗才得以在雪峰山扎根。

那竹苗来之不易，却极易成活，夏雨一来，绿油油生长，第二年蹿出几米高的竹笋，雪峰山下的黄土坡第一次看到竹浪滚滚，青翠欲滴。

小孩子们爬到山坡上窜来窜去，抓断了不少竹笋，艺人干脆搭了草房去看护，翠竹也常常前往，把自家的土杂肥送去，商量去信用社申请扶贫专项贷款，搞综合开发，谁料来来往往闲话就多起来了。

八宝气得火冒三丈，夜里睡不着，利用他有捉蛇的经验，便捉了一条大毒蛇，放到艺人住的竹林里。

他本想吓跑艺人，不料那蛇却咬了前来整枝的翠竹，蛇的毒性很大，10多分钟，翠竹便倒在绿绿的竹林里，村里人发现时，已为时过晚（八宝有罪，已交司法部门处理）。

八宝后悔不迭，村里人更是以为种竹邪乎，艺人以生命作担保，发誓6年内谁家分不了一千两千，他就跳进江河淹死。

5年后，竹林生长为一片绿的海洋，竹浪滚滚，蓊蓊郁郁，村里人电报一发，不知哪儿的车儿船儿就涌来了，把大捆大捆的竹竿抬上车，装上船，换回大把大把的票子，艺人说翠竹生前有话，说这钱全部分给乡亲们，一分不留。让村民们解决温饱、脱贫致富以后，再存钱留积累。

这个村庄因栽竹见了成效，尝到了甜头，全村掀起造竹热潮，激发出方方面面的劳动力。过去，全村大约有300多人打麻将、纸牌，有的人每天打10个小时，有的打20个小时，玩得精疲力竭，腰酸背痛，头脑昏昏，真是没精打采，家事不顾，文明程度底，。

长期赌博的这些劳力，看到村子里开荒种竹搞得热火朝天，加之翠竹、艺人多次上门动员，也就主动扛起锄头上山开荒栽竹，这一新的变化，受到父老乡亲们的极为赞扬。

张四娘家的儿媳俩，过去天天打麻将，家里靠70岁的母亲做饭做家务。一段时间，四娘做饭做得不耐烦，于是就出门走亲戚去了。后来看到儿、媳离开麻将桌，参与开荒种竹，她主动回家给儿、媳做饭做家务。

李富贵28岁的独生子，好吃懒做，经常偷家里的钱物，天天外出赌博。翠竹生前得知这一情况后，几次上门找他做工作，劝他不要赌博，投入开荒造竹，这位年轻人听了翠竹的劝告，终于扛起锄头上山了。

村干部看到村民们栽竹的积极性高长，商定将村集体留下的一块地给每户划10亩种竹子，乡信用社根据翠竹生前的申请，发放扶贫专项贷款帮助农户搞开发，艺人自荐当了全村的技术顾问。

一些在外打工的劳动力，看到村子里竹浪滚滚，村民发了“竹财”。有80多名打工仔，先后从广州、深圳、杭州、苏州、上海、厦门等地纷纷赶回村里，积极参与开荒种竹。

这些打工仔回到村里后，看到艺人积极帮助村民脱贫致富，村干部建议大家要感激、关心艺人，请他回村子里去住，不管人们怎么关心他，他一声不吭。

翠竹去世后，信用社将其职位由她23岁、大学刚毕业的妹妹玉竹来顶替。玉竹也就理直气壮地接过了姐姐的担子。县信用联社为了让玉竹熟悉业务，特意安排她去县培训班学习一个月。

玉竹回社后，一边办理业务，一边参与竹林的开发与管理，也主动去找艺人商量今后竹林的发展计划。

好心的村民们，不管男男女女，都看到艺人可怜，想将眉清目秀、聪明能干，又是信用社正式职员的玉竹许配给艺人。

村委会安排妇女主任和60岁的赵大娘，先去问问玉竹的母亲。张主任与赵大娘将村委的意思向玉竹母亲做了转告，并要求其思考好了回个信儿。

玉竹母亲与女儿商量婚姻的事，玉竹表态说：“几年下来，我看艺人很诚实、聪明能干、能吃苦耐劳，是个好小伙儿，只要他来求，我愿意嫁给他。”

张主任和赵大娘去竹林找艺人，问他愿不愿意娶玉竹为妻。尽管媒人说了几堆有利于艺人的话，他啥也不应。

但是，艺人一个劲儿地哭，伤心地哭，口里并吞吞吐吐地说：“翠竹是我害死的，要是我不来这个村发展竹林生产，她肯定不会死……”

月明皎皎之夜，艺人坐在翠竹的坟前引劲吹箫，吹得很凄惨，人们赶来时，只有那洞箫插在翠竹的坟头上。

8年后的雪峰山，已生长成数百亩的竹林，竹影婆娑，煞是迷人，除了竹竿外销外，竹编工艺也畅销国内外，村里的存款一下子猛增十几倍，信用社破例在这里设了分社。

玉竹看到村里楠竹生产发展起来了，与村干商量确定，并组织8名就业大学生牵头，建立了“雪峰山竹业生产合作社”，为方便统一栽种、培育、销售和方便厂家购买、运输等购销环节，更有利于竹业生产的发展。

每当晴朗星稀的夜晚，家家户户的竹林旁分外凉爽，人们坐在院中竹席上，给一代代的孩子们讲艺人和翠竹的故事，枝影绰约，“沙沙”有声，似翠竹纯真的絮语，温情而悠长。

人们不能忘记：美丽纯洁的翠竹姑娘就长眠在绿竹林中，曾给雪峰山带来幸福和吉祥。

今日的黄土坡，竹浪滚滚，涛声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