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 | 两个月前,在电视台做节目的陆春龄

文/王晓君

陆春龄（右二）、王晓君（左一）在节目录制现场

今年3月22日，笛子表演艺术家陆春龄应上海电视台“超级家庭”栏目之邀，做一台节目，承蒙陆老厚爱，他请我与他的学生唐俊乔做嘉宾，共同完成这台节目。我曾写过《魔笛天籁驻人心·陆春龄》传记，也主编过《神笛天籁·陆春龄艺术生涯九十周年纪念影集》，应该说，对陆老还是比较了解的，特别是在党的培养下，陆老从一个普通的工人，成长为一个人民的音乐家，然而再回归人民，愿为人民吐尽丝的全过程，他的忠于人民忠于党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这次访谈中，我亲身体味到了这种伟大的精神，他的艺术境界令我感触颇深，为此，我将我所见所闻，一吐为快，与大家分享。

那天，上海天气还处在寒冷之中，而虚岁98岁高龄的陆老已如约早早来到了上海电视台。他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颈戴蓝色的领带，外披一件长袍棉袄，精神抖擞。我开玩笑地说：“陆老，今天你太亮丽了，就是穿得少了一点。”陆老微笑着说：“在舞台上，我向来主张‘忘我’，也就是说，上了舞台就没有观众，也没有了自己，一切都要服务于音乐形象塑造。没有观众，没有自己，是为了更好地服务观众。我演出成功了，观众感动了，受到了教育，这不就是更好地为他们服务了？”说着，陆老拿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织有程十发为他画的“鹧鸪飞”图样的长衫演出服。他说：“需要时，我还会穿上这长衫演出。”那认真劲儿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2017年，上海音乐学院主办了“陆春龄笛子艺术节”，陆春龄在弟子们的众星捧月下登台

据我所知，陆老每次演出之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得一丝不苟。西装、长衫，装有各式调门的长短笛必验无漏，满满的、沉甸甸的笛箱包从不离身。他还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胡须必须要刮，甚至那几根不多的头发还得去理发店染黑一下。他说：“只有做到万事俱备，演出才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演播厅并不豪华，但非常光彩，霓虹灯、气球张灯结彩，甚至还有熊孩子狗娃的玩具，一切充满着喜庆。我们在沙发上落座后，主持人高远、周冰倩从陆老翻身道情的人生价值，一直聊到陆老代表国家出访海外的幸福感和责任感。

《鹧鸪飞》是陆春龄的代表作品之一，曾获全国首届金唱片奖

作为友谊的使者，陆老出访过70多个国家和地区，他的表演得到过许多、总理的赞赏，更受到当地民众的喜爱。高远问及1955年在印尼演出，“笛声镇住十万观众”之时，陆老激动万分，他给我们回忆了这段既惊心动魄又为祖国争得荣誉的故事。

那是1955年的夏日，陆老随郑振铎、周而复率领的中国文化代表团，出访印度尼西亚。这也是为了打开外交通道，派出文化使者出访各国的方法，他希望用音乐的语言与各国人民交流、沟通，让世界人民了解中国。

1954年随中国文化代表团访印，陆春龄与印度朋友合影

当时，印度尼西亚是和中国建交的为数不多的国家之一。与印尼的苏加诺总统十分重视，印尼政府在可容纳十万人的雅加达广场上安排演出，总统苏加诺亲自在后台督战。印尼人民听说中国文化使者来演出，都从全国各地赶来，有的高举火炬，高歌欢迎，争先恐后地往广场前面涌去，有的还爬到树上，或坐在屋顶上，只为了亲眼目睹中国艺术家的风采。大家簇拥着，突然间，舞台下一阵骚动，顿时整个台下秩序就乱了，警察竭力维护着秩序但无济于事。在这种情况下，警察也慌了手脚，万般无奈中，警察只好朝天鸣枪，以示警告，希望可以镇住整个场面的秩序。但情况正相反，听到枪声的群众，更是乱成一团。

 陆春龄吹竹笛《小放牛》

就在这慌乱紧张之时，舞台上传来了悠扬动听的笛声，是陆老演奏的《小放牛》，陆老以打音、倚音、增音、连奏等娴熟的笛子技法，使笛曲轻松活泼，生机勃勃。音乐声一下子吸引了台下慌乱的群众，他们平静了下来，秩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刚才还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文化代表团领导，看见情况恢复了正常，悄悄从幕布缝里朝台下望去，真的安静了，大家竖起耳朵都在认真地聆听陆老的笛曲，笛子的魔力，镇住了喧闹的人群。是啊，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演员撤也撤不得，后台还有苏加诺总统，一旦出事，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幸好陆老十分镇定，像定海神针一般镇住了观众。事后，陆老说：“我在台上演奏，这也是战斗，我们的解放军战士，连枪林弹雨都不怕，我又何惧朝天鸣枪呢？”演出结束后，陆老深深地向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从容地回到了后台。此时，代表团的领导和同事们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陆老“大智大勇，了不起”，为大家解了难，也为祖国争了光。

第二天，当地有一家很有影响的报纸，以“枪声不能维持秩序，笛声却镇住十万观众”为题，刊登出了这一消息。报道说：“一曲中国田园牧歌，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它远胜枪声，征服了十万观众。中国的陆春龄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神笛。”此标题虽有些夸张，但也说明了中国的文化艺术，已经赢得了当地人民的高度赞赏，更促进了两国人民的友谊。

陆春龄为英国女王演奏

高远接着问陆老年已“九八”，还能演奏吗？陆老颇有“廉颇老矣”之感，赶忙说：“能，去年5月底上海音乐学院为我举办了‘陆春龄笛子艺术周’呢，在音乐会上，我还独奏了4曲，不信，我今天表演一个。”陆老用八孔巴乌，吹奏了颇具民族特色的《节日舞曲》，大家要求他坐着吹，可他坚持要站着吹，因为这是舞台形象。演奏之前，陆老先解释说：“我之所以取八孔巴乌，因为它特别有中国云南的民族特色，笛膜下的斜处装有三角形的铜弹簧片，动听。”陆老虽已年近期颐，但中气仍很足，不论是跳音还是长音，都如春蚕吐丝，宝刀不老。随着这欢庆的音乐声，我们仿佛进入到傣族人民欢乐节日时载歌载舞的情景之中。

二胡演奏家周冰倩是民乐的行家，当她问及“民乐随时代”的行话时，反应敏捷的陆老马上回答说：“五年前，，创作了浦东说书和笛子独奏结合的《中国梦》，不妨唱给大家听一听。”

 2016年，陆春龄在笛子沙龙表演《中国梦》

他敲响了浦东说唱的钹，拉开了嗓子：“中国梦、中国梦，吹吹唱唱中国梦。科学梦、文化梦、教育梦、建设梦，家家户户都做梦，全国人民做好梦。做梦要，归根结底是人民的梦。”唱完，陆老又拿起了笛子，根据原旋律吹了起来。吹完，他又拿起了钹，敲唱了起来：“中国梦，中国梦，一边走来一边唱，今天不唱我心不爽。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民族梦、幸福梦、改革梦、强国梦，各行各业都做梦。老中青少都有梦，欢欢喜喜做好梦，做梦要，归根结底是人民的梦。”

随着乐曲的发展，陆老越唱越激动，他从坐到站，甚至有些手舞足蹈。乐曲的旋律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欢快、热情和奔放。当周冰倩问起《中国梦》的创作过程时，陆老说：，觉得他讲到了我们的心里，我的音乐梦不就是党和人民成就的吗？再说，时代的强音，火热的生活，使我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激情。我是党培养起来的音乐家，歌颂党，歌颂我们的祖国，是我的责任，为此，我夜不能寐，投入了创作。”

陆春龄在家中（摄影 蒋迪雯）

这首《中国梦》陆老在家里唱，在舞台上唱，甚至一直唱到黄山景区，那是2013年的3月28日，陆老应邀赴黄山旅游，他们是坐小车去黄山的，约6个小时，陆老一路上唱着《中国梦》而到黄山的。到达黄山后，他们下榻在香茗大酒店。当晚，陆老便在宾馆的餐厅里唱响了《中国梦》。钹声响起，围来了不少听众，大家为他的赤子之心叫好。第二天，陆老一行乘缆车，坐竹轿来到了排云亭。排云亭两旁层峦叠嶂，烟云浩渺，风光无限。很快，他们来到了迎客松前，陆老情不自禁地又唱响了《中国梦》。这一曲引来了无数的游客，大家纷纷好评：“如此高龄的老人为我们宣传十八大精神，真了不起，他唱出了我们中国人民的共同心愿。”

陆春龄指导小朋友吹奏笛子（摄影 金定根）

民乐随时代，唱响时代的主旋律，这本是一个音乐家的职责。陆老为此也追随了一生。我们不妨翻一翻陆老历年来创作的曲目便可以信服了。，陆老深入生活，以江南丝竹音乐等传统器乐乐曲、地方民歌和戏曲为基础创作歌颂新生活的《江南春》《今昔》《喜报》《奔驰在草原上》等琅琅上口的乐曲。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人民圆了百年梦，陆老说：“我目睹了香港同胞回归祖国喜庆场面，激动之余，我创作了《普天同庆》。”20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陆老创作了主旋律极强的乐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陆老创作了大型笛箫协奏曲《天和》，力求把爱播神州，和谐盛世的中国人民的精神反映出来。陆老说：“作为一个由党培养起来的音乐工作者，就是要追随时代的节奏，歌颂党、歌颂我们的祖国，为宣传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作出贡献。”

2016年6月17日，96岁的陆春龄在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吹奏自己作曲的巴乌《节日舞曲》

在镁光灯下，近三个小时的访录，我们都微微出汗，觉得有些疲劳，而陆老仿佛还在兴奋之中，他对我们说：“我喜欢舞台，我的生命属于舞台，我即使累倒在舞台上也心甘情愿。”写到这里，我不禁想到《论语·述而》中的一句话“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陆老正是“老骥春风里，奔腾独异群”的一位可敬可佩的老人。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编 | 秦   岭

美编 | 何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