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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无声

2021-08-24 23:07:12

       


       箫无声,原天汀首座帘心门下第九弟子,帘心对他喜爱有加。

  当年朝廷暗间部向三门征召赏金猎人,箫无声背着师父应征,不出所料,简单顺利通过了层层选拔。到最后环节,调查身世背景,暗间部派人去天汀探底,帘心才知道箫无声背叛自己加入了暗间部。

  帘心顿时勃然大怒,唤来箫无声,斥责他目无师长。动怒时,只手捏碎了身边一只他妹妹帘月仙子从北海龙王处获赠的青龙翡翠玉茶杯。

  箫无声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全部接下帘心首座所有吐沫星子。待帘心说到气力全无,停歇之时,他只淡淡回了句,“师父日后多保重了。”便再无回应。

  帘心又气又疑惑,只觉得此事箫无声像是计划了很久,连自己动怒都盘算在内,只是一声不吭地忍。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了解这个徒弟。

  据他所知,箫无声出生官宦世家,天资聪颖。自小家里给他安排私塾老师,教他经纬谋略,指望他考取功名,享受利禄,走一条祖祖辈辈都走过的安稳路。可他却鄙视官爵虚名,胸怀悬壶济世之情,自觉只有习武才能救世。待他到束发之年,便不再读书,只顾习武。母亲慈眉善目,好言相劝,开导他要为大家族着想,习武终究难登大雅之堂。谁知他只冷冷回应,满脸不屑之情。

  母亲告诉父亲他如何不听规劝,父亲挑起唱黑脸大梁,拿起棍子皮鞭,又抽又打。整整打了四个时辰,打到箫无声屁股皮开肉绽,他却只是忍,把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还是一语不发,最后活活疼晕过去。

  母亲见状只是哭,等箫无声苏醒,继续劝他,他还是不愿走仕途。

  全家最后无法,只得随他去了。

  伤还没痊愈,他便自己收拾好包袱上了天汀。

  好在他还有个弟弟在襁褓之中,父母亲稍有安慰,每逢佳节来回几封家书,他只是简单问好,草草收场。

  却说他上天汀,也是历经波折。

  天汀之高,苍鹰难以飞越;之险,猛虎不敢涉险。何况那时他的轻功只是自己摸索,练出了些凌乱的气,尚未系统学过。

  可他天性执拗,想做的事,便是头断血流,也要做。

  天汀应是轻功极高之人,或是习得驭物术之人才有登上的可能。他却赤手空拳,硬生生想爬上去。

  说来也巧,当年首座帘心和弟子下山之时,恰好看见山脚处,有个少年,遍身血条,满脸脏土,吭哧爬着山。

  帘心只觉得好笑,会有傻子傻到爬肆云山。便没再理。

  待他几天后再下山,又见那个少年,相比前几日见到时更黑更瘦也更脏。脸上血迹斑斑,双手抓着藤条,只顾向山上爬,不想两脚却踩了空,连人带着无数石子,直直往山下滚了好几圈。

  帘心身边小徒弟看着觉得生疼,只“啊”地下意识叫出了声。可那少年麻木了一样,滚了几圈,栽了几跤,头上又被磕破了一块,只是恨恨地骂了几句,接着爬起来,继续向上攀。

  帘心看他这次位置,只比上次进步了几丈,连山的五分之一处都没够着。肆云山最险峻处在山腰,这小子怕是要葬身在此处。

  他和身边小徒弟打趣,说这小子不出三十日,便会知难而退。那小徒弟不知天高地厚,竟接下了帘心的赌约,说,要是三十日后那小子还在爬肆云山,帘心师父便要接他回泽卿宫,当大家的小师弟。

  帘心位高权重,下的局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况且他本也没把那小子生死当一回事,笃定即使三十日后他还在肆云山上,多半也是一具尸体,只派人来收尸遍罢了。便欣然答应,再也没管过。

  只是那小徒弟却上了心,日日去肆云山下看。

  到第三十一日,小徒弟激动跑去报告帘心,说两个月前爬肆云山的那傻子,居然已经爬到下山腰了。

  帘心一听,才想起还有这回事,随小童去看。

  只见下山腰确实有个黑黢黢的竹竿影子,趴在山上,手脚并用地爬着,动作比前几次见娴熟了许多,速度也稍快了些。

  “师父,您这回赌输啦。可不能反悔!我去通知大师兄,咱们要有新师弟啦!”小徒弟只顾自己欢乐,笑着向山上跑去。

  帘心暗自惊奇眼前那傻子的意志,倒和大师兄有几分相似。骨骼体相也略有习武天赋。自己收了也好,免得被其他师兄弟抢了去。

  便轻功飞至那小子处,归为自己门下第九弟子。

  此后箫无声便跟着帘心习武,气脉打开至七成,运气术颇有门道,但最得意的还是点穴术。

  练就点穴术需要心平气和,精确准练。初学者,不但需研习颇为枯燥的穴位,手法也要大量时间和精力堆砌磨练,庞杂考究的门道让很多练武之人望而却步。进入点穴界后,点穴手的分段也极为严苛精细。上段的点穴手,精通穴位走气,不但能点穴,还能解下段手的穴术。人体七通八脉,穴点众多,每一步指法,轻重缓急,决定了点穴效果和解穴难度。点穴师下手位置不但要快,更要准,稍有偏差,便会对人体造成极大影响。且每人骨骼经络不尽相同,一个上段点穴手,也是一个上段体术师。

  首座帘心点穴术在天汀三宫中属最高,正九段。箫无声师从帘心,加之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强心性,出师时,点穴术已练至正八段之高。此段位在帘心所有门下弟子中,属最高。

  因此帘心对箫无声更是厚爱有加。只是箫无声一向极有想法,倔强顽固,想做的必要去做,八匹麒麟也拖不住。帘心知道他这个倔驴脾气,对他从来只采用疏通引导之手段,从不强制。

  但他背着自己进入赏金猎人行当,帘心再也忍不住。不知道是舍不得箫无声的情感更多,还是自己被背叛的愤恨更多,几处情绪汇合到一起,一股脑发了出来。

  谁知箫无声和当年对付父母亲一样,对付师父,依然是冷脸对热屁股。不论帘心如何动怒,就是一语不发,也不说理由,只是执意要去。

  “看来,你翅膀硬了。我泽卿宫太小,留不住你。该传授的,为师也传授了你。你便走了罢。从此别再回我天汀。”

  帘月留给箫无声最后一句话,便掩目拂袖而去。

  “师父,务必多保重!徒儿不孝,他日活着回来,再向师父负荆请罪。”

  箫无声见师父暗淡的背影,喊道,帘心听罢,身影停留片刻,便翩然而去。

  箫无声当天下午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出了天汀。

  他对着天汀定山石跪下,“怦、怦、怦”三声,磕了三个响头。

  遥想当年在首座怀里跟着上天汀,历经千辛万苦,才看见这块定山石,洒了一把滚烫的热泪。那时自己只是十多岁少年,再别离时,已快十年过去了。

  他伸出手,用袖口拭了拭眼角噙出的几股泪,不知此别再会时,还能否全尸相见,

  “别了。”

  想罢,

  他转身投入一片未知的前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