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读”第194期:欧阳修·《梦中作》|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2021-07-20 18:25:32
《梦中作》
宋·欧阳修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说到“梦”，我们能想到太多与之相关的诗词作品。“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这是南朝著名诗人谢灵运的代表诗句，据载，他在作这首诗之前，冥思苦想，可就是写不出好的句子。正所谓“日有所想，夜有所梦”，睡眠中的谢灵运依然徜徉在“创作的海洋”里，突然灵光一闪，“池塘生春草”这句诗跃然而出。之后他逢人便说：“此语有神助，非吾语也。”除了在睡梦中偶得佳句，古时候的诗人还常常用文字记录自己的梦境。这梦境，有的是浩荡离奇，如诗仙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有的则是悲凄动人，如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同样记录梦境，欧阳修又会如何描绘，他的梦中有些什么场景呢？我们今天就一起来品读的他这首《梦中作》。范仲淹等人推行的庆历新政失败后，支持变法的欧阳修，像其他的变法者一样，遭受了处分，被贬出京城，。即使这样，他的政敌也没有放过他，时时向皇帝上言“攻击”他。宦海的沉浮让欧阳修切身体会到了世态的炎凉。宋仁宗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他被调到颍州（安徽省阜阳）工作。颍州这个地方，面积不大，也不是很富庶，但却很合欧阳修的“胃口”，他在《思颖诗后序》中说：“爱其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意思说着，这里民风淳朴，物产丰美，水土也很养人。和朝廷上的勾心斗角相对比，这里淳朴的民风，让欧阳修的心稍感欣慰，于是萌生了隐居的心思。这首《梦中作》就写于这一年。正如诗题所言，这首诗写的是梦境，因为是梦境的记录，所以诗句之间的跳跃性很强。首先诗的开头写道：“夜凉吹笛千山月。”明月当空，重重的山峦静立在月光下，万籁俱寂。突然，一阵笛声打破了静寂，随着夜晚的凉风，飘荡在千山之间。接着，诗人笔锋一转，梦境由高旷的千山幻化为了幽然的小路：“路暗迷人百种花。”月色黯淡，所有的事物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一条小路曲曲折折地伸向远方，消失在黑暗之中。路边的百花开得正烂漫，一团团，一簇簇，令人目不暇接。我们读到这儿，可能会感觉诗的头两句意脉断裂，所塑造的两个场景似乎完全不相干。这种割裂感其实正来缘于诗人“梦中作”，梦境是离奇跳跃的，诗歌的意境自然也是割裂开来的。也正是这跳跃的画面，塑造一种不可名状的朦胧感，为最后两句的书写烘托了氛围。最后，诗的三、四句道：“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上句化用的是南朝任昉《述异记》中的一个故事，相传，晋代有个叫王质的樵夫，一天他进山砍柴，看到有几个小孩一边唱歌一边下棋，他就上前围观，等他看完棋局后，斧柄都已经腐化了。回到村中，他发现村中都是陌生人，一询问才知道世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世事无常，浮生就如同这梦境一般虚幻。诗人想要借酒以消胸中垒块 ，可惜酒已喝尽，愁却未消，反而徒增思乡之绪。这首绝句一句一景，四句诗说的是四件事，似断似续，以朦胧的场景描绘扑朔迷离的梦境，幽约缥缈，似有寄托，却又不可确指。这让我们想到了仕途坎坷的欧阳修，在此次转官到颍州之前，欧阳修两次遭受处分，被贬谪到地方作官，第一次是到夷陵，第二次是到滁州，坎坷的仕途让欧阳修内心非常的矛盾，清冷的夜晚，幽暗的道路，未尝不可以理解为诗人现实生活的一种处境，是坎坷仕途的一种象征笔法，所以他产生了弃官归隐的想法。诗歌当中，王质看棋的故事，是道家最为常用的一个典故，是诗人要归隐的一种表白，但是好像又难以割舍俗世的情怀，难以忘掉尘世，所以诗歌的最后一句又写了思乡之情的产生。这就是矛盾中的欧阳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