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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芙蕾 | 呼兰余韵,向晚留芳!

2022-03-25 20:20:16


文字原创:箫芙蕾
摄影原创:箫芙蕾

人物图片:网    络



小城三月,乍暧还寒,北风拂面,冷意袭人。走出飘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大楼时,站在寒意氤氲的街头,看车来车往,人流穿梭,回忆忽被往事唤醒,“萧红”这个遥远又熟悉的名字倏然浮现在眼前。



民国四大才女中,南张北萧是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两位红颜。而萧红因为同是北方人则更增添了一份天然的亲切感。


曾经写过纪念爱玲的文字,发表在《细粼文艺》期刊上,而一直想提笔写下的萧红,却迟迟未能动笔。


这位生长在呼兰河畔,离我最近的北方才女,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直至今天,我依旧未及全部地解读她的文字,但所幸的是我没有在幼稚的少年去感受她,而是在历经风雨后再读这位顽强的北国才女的一生,越过岁月的重峦叠嶂,那一份感悟便有了深刻的不同!


最早读过萧红的文字,是她的散文《小城三月》和《呼兰河传》。还有她那令人心颤动容的散文《初冬》。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个午后,偶然在一家文艺书馆,许久未曾好好阅读的自己,被书架中扑面而来的民国气息,深深吸引驻足,三十年代文学洛神萧红笔下的那幅呼兰河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呼兰河传》以清新自然,质朴纯真的笔触,抒情诗般的意境,娴熟的写作技巧,浑厚而又轻盈的文笔,勾勒出一幕幕富有童趣的影像,记录了二十世纪初北方大地的风土人情,和萧红对童年的美好追忆。是“一曲哀而不伤的挽歌,一幅呼兰河畔的风俗画”


正如茅盾先生所言:她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俗画,一首凄婉的歌谣!



萧红短暂的一生,始终跋涉于困苦多难的环境中。但她始终未失那份倔强与才情,在凉薄的世界里依然满怀热忱与悲悯。她笔下流淌的人情世故,皆是她经历的人间冷暖,尽管她的生活中充满了矛盾与蛮荒,颠沛和流离,但她依然将爱恨交织的小生活大悲哀,深深浅浅,淋漓尽致地流淌于字里行间,写下了自己深心的所向与灵魂的绝响!


一九四零年一月,萧红和端木从重庆到香港。在绵延于病榻间之际竟然完成了长篇小说《呼兰河传》的创作。而这部《呼兰河传》不仅是呼兰河人的写照,更是萧红的自传。



从十七八岁到三十一岁去世,萧红共走过十五个城市,但她在每个城市住过的时间大都不超过一年,即使是在上海这一座城市,她也搬过七八次家。


萧红一生的颠沛流离和命运多舛是民国才女中最鲜明的写照。有祖父疼爱的短暂童年成了她终生的渴盼;苦难交织波折辗转的青年则是她血泪的传奇;一生中用心所爱的几个男人待她并不仁厚,又恰逢动乱时事,身染病疾,31岁便香消玉陨于香港的炮火之中,死前曾留下的绝笔亦昭示了她的心迹: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1942年萧红因肺病在香港医院去世后,一半的骨灰埋在浅水湾,而另一半骨灰,则被端木蕻良买了一个花瓶,埋在西环半山的圣士提反女子中学里。


后因浅水湾修建丽都花园,要刨墓奠基,几位香港文人为此奔走,又去信取得身在北京的端木同意,把萧红遗骨迁走重新安顿在广州银河公墓。1957年,香港文艺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迁葬仪式,也激起大批香港作家的感怀之情,在此后的十多年中,无数有关萧红的文字风起云涌。


如今丽都花园犹在,几株曾经埋骨的大树也犹存,而不复存在的秀骨,以及尘世早已变了几重天。


生于北方的严霜寒雪中,却埋骨于南国的青山碧水间,萧红一生的冷冽应是会得着丝丝沁润的温暖了吧!



萧红在香港时,与其交好的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前来探望,由几步之遥、矜贵的半岛酒店至此清寒之地,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周鲸文后来在回忆文章里也写道:

“他们住一间200 呎左右的屋子,中间一个大床,有个书桌,东西放得横七竖八,还有一个取暖烧水的小火炉。萧红就躺在那张又老又破的床上。”


当时小岛湿热的潮气也纠缠着她原本贫弱的身体,然而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萧红却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部小说《呼兰河传》以及《马伯乐》。


如作家小思先生所言,“她正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她一生创作历程的重要段落,仿佛早已预知时日无多,要拼尽全力,发出最后又是最灿烂的光芒。”



如今当年的门牌已难寻觅,楼下的铺面早已易主。萧红却不会想到,大半个世纪之后,会接连有人把她的故事搬上舞台、荧幕,悼念或者戏说、神话或者揶揄。


斯人已逝,要还原一个故人总是难事,在回忆文字里,亦是众说纷纭。有说她爽朗的,有说孤僻的,也有指责性情过于自我的,但多数都会提及她有男儿的英气以及感性。


许广平曾说:“萧红先生文章上表现相当英武,而实际多少还赋予女性的柔和,所以在处理一个问题时,也许感情胜过理性。”


“英雄树挺有君风”,聂绀弩曾为萧红写下这样的赞语:


,转徙西南炮火中;

天下文章几儿女,一生争战贯初终”。


然而萧红终不是一心学骑马挎枪打仗的巾帼战士,葛浩文曾在评传里说,萧红的态度是做一名无党无派的民主人士。她是波希米亚式的,后期的《呼兰河传》才更贴合她本真。



由夏志清编著的《中国现代小说史》里虽然没有记载萧红,但他后来在访问里还是肯定地说:萧红厉害,张爱玲下来的女作家就是她。


夏志清曾这样评价萧红的文字:她将中国古老农村刻画之深刻,实在胜过鲁迅的《呐喊》,《彷徨》。


至于未收录的原由,是因当年决定要写萧红的时候,找柳无忌搜集资料,(其妹柳无垢跟萧红是好朋友)结果柳无忌说他的学生葛浩文在写以萧红为题的博士论文,“我想要是我把萧红写了,他就没得写了”。


夏志清向世人重现了张爱玲,而葛浩文的《萧红传》则是把萧红推回了她生殁的故土,英语世界的翻译和推介,让人们得以重新认识了萧红和她的文字。


墙外人识得彼花香。尽管葛浩文(美国汉学家和翻译家,也是莫言作品的英译)不是萧红的第一个域外知音,但从其史料扎实翔尽的传记中,可见其对萧红隔世用情之深,一份相知了解足以令人感动触怀,萧红有知,亦当欣慰。



萧红的《呼兰河传》没有扣人的情节和线索,也没有主线人物,却写了好几回东北平原上空的火烧云,这正是《呼兰河传》的步调,散漫、流畅绚漪。


有人把她归为左翼作家,大概是因为她受鲁迅的影响,以及当时所处的时局,交游的同辈作家的缘故。当年举目无亲的萧红和萧军远去上海投奔鲁迅,得到鲁迅的扶持与帮助,与萧红和萧军而言,先生不仅是恩人,伯乐,更是精神上的导师。


《呼兰河传》里亦时或有鲁迅的影子,萧红对农民的麻木和粗鄙毫不留情,讥讽剖析之笔与鲁迅对国民性的刻薄反思极为神似。


但萧红毕竟受女性视野的局限,她对生老病死的叙述更多源于自身的生命体验。葛浩文评价过,她在本质上是个善于描写私人经验的自传体式作家,黑土地上农民的空洞和愚昧,苦痛与挣扎,成了萧红对故土的记忆编排,也流露出一股自然的无奈和哀愁。



萧红的作品中往往带有女性主义的个人视角,流溢着对乡土家园,悲悯审视的人道主义情怀。这其中,女性主义当然是最重要的着眼点之一。她的文字里有大量父权社会中女性受压迫的题材,《生死场》、《呼兰河传》中的故事多以女性为主人公,讲述农村妇女所受的逼迫;还有不少反抗意味的角色,《小城三月》中翠姨对恋爱的追求、农妇对压迫的反抗,都有强烈的女权意识。


但萧红自己在感情中却并非强者,她服从于直觉,对男性的依赖可算沉溺,这样的秉性造就了她的命运,她对生存状态很是清醒,却惰于作出选择,宁可侧身看着命运把躯体推向何处,也等着领受深渊石碎的苦。不是不挣扎,却对自己有种漫不经心的勇敢。



萧红如同野生的小草,她用淋漓尽致的人生完成了自己的写作。尽管她不完美,但她倔强的个性没有在时代的桎梏下,环境的逼迫中,命运的颠沛流离里被压倒,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依然在书写,这一点即是令世人叹念和感佩的女子。



一个传奇女子,一生坎坷多舛。她单纯,倔强有才华,遇到萧军是她的幸运也是不幸,曾经一生的挚爱,既是精神上的恋人,又是文学上的伴侣和事业上的同志,但最终却缘深情浅。



一个曾经解救过她的男人,给过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又一同在患难中走过,却不能相伴到最后,这或许是萧红终身的遗憾。一个多愁善感,另一个豪爽不羁;一个是长不大的女孩,另一个是粗犷中爱得并不深厚的汉子,这大抵亦是他们悲剧的根源。



萧红的童年是幸福的,祖父给予了她最深的疼爱,但这份呵护与爱很快随着祖父的离去而消失了。父亲的冷酷与暴躁,使她内心一直渴望有一个坚实的臂膀,一个温暖的港湾,所以当萧军将被遗弃在那个小旅馆的她解救出来时,她便一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男子,渴望做一个他身边贤惠的妻子,一个幸福的小女子。


可是残酷的现实又让她的梦破碎,在萧军的暴力和一次次不忠之下,她只好放弃心中的爱,转而投身到并不是她依靠的端木蕻良的身边,只因为他能给她一点点体贴与尊重。


倘若萧红能得到圆满的爱情与生活,她的生命没有早早夭折,那么她的才华会不会在现代文学的历史天空下绽放更加夺目的光辉,留下更加不朽的文学成就呢?这已经是个未知!


即便分手,萧红内心却一直爱着萧军,在她病重垂危之际,内心依然渴念着她的三郎能象当年一样,在洪水临城,她最无助时,从天而降,象一个勇士一样来解救自己。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终如流星一般,划过一道短暂的美丽,便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了!


一个孩子,对相依为命的温情的需要远远强烈过对生死相许的爱情的渴望,但是萧军给不了她,端木蕻良也给不了她。十年漂泊,北国的呼兰小城是她的起点,而南方的香港则是她的终点。



在民国众多才女中,萧红一生是命运最为悲苦的一位旷世红颜。她以柔弱多病的身躯面对整个世俗,在战火硝烟的磨难中,她始终未向命运低头,也一直在与苦难抗争。


她是不幸的女子却又是幸运的庞儿,在短暂的一生中曾游学日本,接触东洋文化;在香港病重垂危之际她亦得到了作家友人骆宾基的雪中送炭和热忱相助。更重要的是在那样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萧红不仅遇到了文学的启蒙者和领路人萧军,也得以结识鲁迅这样用心关怀,真诚眷顾的伯乐与恩师。


这个铮铮铁骨,胸怀宽厚的男人,对于萧红而言即是亦父,亦师,亦友的亲人,他不仅发现了她的文学天赋,成全了她的文学理想,亦照耀了她前行的路。


他为她的文学创作劈开了一条光明的大道,真正开启了一个属于她的“黄金时代”!


1934年完成的长篇小说《生死场》在鲁迅帮助下作为“奴隶丛书”之一出版,鲁迅为之作序并给予了热情鼓励和高度评价。也由此奠定了萧红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从此,她不再是呼兰小城里的张廼莹,而是在历史长河中一直闪烁着光芒的——萧红!

而先生则是她依恋的精神故乡,所以在先生走后,她从日本归心似箭,并用心写下了长长的文字,纪念先生,抒发不尽的追忆和缅怀。


萧红对鲁迅高山仰止般的敬爱,不仅源于学生对老师的崇敬,更来自内心对缺失的疼爱的那份渴求。鲁迅对她的欣赏如同对一个孩子一般的宠溺,连她穿着衣服的颜色都能给予一份忠恳的评价和恰当地指点,对一个女孩来说,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笔下的呼兰小城的后花园,与祖父相依相伴的温暖时光。


而鲁迅先生则把一份师长的眷顾化成了大力的提携,用心地栽培,全力地扶持,因此而成就了一个不同的萧红,让文学的天赋之光在她笔下绽放出旷世异彩!




一个始终不被善待的人,总是最能识别善良,亦最能珍视善良!


萧红便是这样率真的女子,她不仅拥有文学天赋的聪颖,更是深怀感恩的性情中人,所以才会有那力透纸背的《生死场》和灵气逼人的《呼兰河传》的问世!




“…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那早晨的露珠是不是还落在花盆架上,那午间的太阳是不是还照着那大向日葵……”



萧红的文字里总是充满了儿童式的奇特想象和信马由缰的思路。她的字里行间,扬溢着一派稚拙可爱的孩子气,更有一份深切的情愫隐藏于字里行间。在《初冬》这篇散文中,对于姐弟之谊,骨肉亲情的细腻描述,以及北方寒冷凛冽环境下有家难归的悲戚痛楚之心,加之对生的渴念,都满溢在字字如诉中,其清丽的笔触每每读之都不禁动容而潸然。


在而今甚嚣尘上的浮躁与追名逐利漫延的商业时代,这份率真与纯澈尤为难得与可贵,这也正是她的文字依然历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文章无巧,源于质朴与真挚,心有灵犀来自纯粹和干净。斯人虽已逝,余音却犹存!



少年不识世事沧桑,人情冷暧,而今在这小城三月里,再读萧红,那清新脱俗,直抵心灵的文字,纯真质朴的语言中所描绘的生活和世井百态,灵魂里对温暖与自由的追寻,和着北方黑土地特有的辽阔气息扑面而来,激荡心湖。


她以一脉清澈,执笔从容,将四季轮回,烟火五味,俗世悲欢,倾注于一桢笔尖的柔情,写意成了那不朽的画卷!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萧红的一生也恰似这小小的苔花,即使阳光照不到,她却用自己的灵性之笔,写下清新动人的诗篇,用一颗敏感细腻的心灵,将对自由的渴望,对北方苍生大地满怀的深沉悲悯,播种在自己文字的沃土之中,生根发芽,盛开成美丽的精神之花,芬芳永恒!



芳心未息,步履不停,落梅风骨,呼兰遗韵,在执着与坚韧中行走世界,用文字之光温暖岁月!


生命不必惊天动地,无须刻骨铭心,只在无声处细水长流。过尽万水千山之后,于时光洪流中保留下的本真才是生命最美的颜色!



世间所有女子皆是传奇,而萧红则是其中最浓墨重彩,别致独特的一位才女。


后人对萧红的一生褒贬各异,或许她不是别人眼中最好的女子,却是心存热土,悯怀苍生,一生顽强执着,不懈不馁而灵气飘逸的真才女!


也许她的一生被人轻视,于饥寒交迫中辗转挣扎,但她眼中的文学之光,内心的精神火焰从未熄灭,依然熊熊燃烧于后世今昔!



萧红曾留下这样一段话:也许有一天我的文字不会有人记起,但我的绯闻却会永远流传。


在一个世纪之前,她便以这样的聪慧,穿越了时空,彻悟了红尘,又如此冷静地洞悉了世人的心!


伊人已逝,但她留下的文字光芒却灿若星辰,在喜爱她的人群和读者中,拂却岁月的尘埃与阻隔,在北方大地,在所有未眠的心灵长河中依旧涓涓不息,滚滚向前!



完稿于2018年3月12日 夜



积雪草下识旧蕾,紫竹林畔启箫音。素衣淡缕,行走红尘,执烟火为笔,化禅心为卷,轻弹生命的梵音,用纯真的文字记录一行一念的感动,拈花岁月的沉香!




【作者简介】箫芙蕾,系博雅书院•作家作品群群友。柔毫清骨,北水素衣,曾为新浪红袖派作者,现于职场打拼之余,依然不弃笔墨。积雪草下识旧蕾,紫竹林畔启箫音。执烟火为笔,化禅心为卷,用纯真的文字记录生命的感动,拈花岁月的沉香。


(博雅书院群友原创,转载务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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