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经常流传一种说法“人要活出自我”,说实话在纷繁复杂的环境中,要真的活出自我,其实有点难度。总会被很多东西裹挟,在得失中权衡。尤其这个度实在不好把握,如果过了就会成为我行我素。所以活出自我,也成为了一种理想。但是在红楼梦中,时隔我们200多年之前,书本中有一个女孩子就当真活出了自我,不扭曲,不拧吧,切切实实按照自己内心的意愿走完了她的一生。
一直以来林黛玉就是一个有个性的代表,书中第二回提到“她聪明清秀,便欲使她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林黛玉自由任性,那些三从四德之类加在女性身上的东西要比别人少很多。周瑞家的送宫花给她,私自做主最后一个才给她,林黛玉不加任何矫饰和遮掩地怼了她,很快林黛玉就得到了“孤高自傲,目下无尘”的评价。
她有时候还会当着贾母的面,公开表示对贾宝玉的不满,以及对其他女孩的嫉妒。20回中,她看见贾宝玉从薛宝钗处走来,冷笑说“我说呢,亏了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话不投机的时候,还会转身就走。这在封建礼教中被认为是不合理的,不符合闺训。
林黛玉率真地表达她和贾宝玉之间的爱恋,贾宝玉挨打,她眼睛哭成了核桃前去探望。贾宝玉偷偷找来西厢记,林黛玉也能和贾宝玉心心相印去欣赏。她对贾宝玉的感情很纯粹,不掺杂任何其他,爱一个人就是爱他本身,林黛玉做到了。林黛玉的身体瘦弱,但是她的内在有一种力量。她写过《五美吟》,她选取了不同时代的五个女性,钦佩她们的卓识敢为,表现自己大胆追求理想生活的思想。
但是她初次进贾府的时候,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唯恐被人耻笑。生活在贵族之家的她,对于人际关系之长幼,上下、亲疏、尊卑有不同的应对进退之道,在贾府吃第一顿饭时,体现得非常明显。她察言观色,拿捏取舍的能力是从小就练就的。这时的林黛玉既不率真,也不反叛是个正统不过的礼教少女。
在贾府的居住过程中,她并非像白纸一样心无城府。贾宝玉挨打过后,一群人去探望,林黛玉独自一人立在花阴之下,看着大家人来人往,她内心也是盘算的,她盘算的也是在贾府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逢迎取舍的得失考量。元春省亲让大家写诗的时候,林黛玉想得到元春的认可,想好好表现一番,无论是她自己写的诗,还是替贾宝玉写的诗都是按照应制式写的,都是歌功颂德。因为元春是重量级人物,林黛玉想获得她的好感和支持。
贾探春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她有见识,遗憾自己不是男儿之身,不能出去干一番事业。在管理大观园的时候,她能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从自己做起,从管理层开始,不能不说有魄力。贾赦强娶鸳鸯,贾母迁怒于王夫人发脾气,众人一律噤声,就连一贯伶牙俐齿的王熙凤也选择了沉默,只有探春勇敢地说出事实的真相“大伯子讨亲,小婶子怎会知道”替王夫人解了围。抄检大观园,贾探春本来就对家族的窝里斗痛心疾首,王善保家的趁势作威作福,探春一巴掌上去,打出了一个主子应有的威风,可以说探春身上有大丈夫之风。
但是探春再能干要强,也有她的软肋,她的身份是庶出的。出身是她一触即痛的伤疤,涉及到出身,她会失去理智,她对此讳忌莫深。偏偏理家的时候赵姨娘还特意强调她们之间亲生的母女关系,探春为了维护封建正统,连母亲和舅舅都不认了,她只认她舅舅“升了九省的点检”。
我们看丫头晴雯,晴雯来到人世间是一无所有,连家世都无从可考,只有一个姑表哥哥,十来岁被贾府的管家赖大买去做丫头,是奴才的奴才。贾母看她漂亮能干将她送给了贾宝玉,可以说晴雯是三迁易主。但是经过三迁之后,她身上的奴性荡然无存。本是一无所有的她在一无所求中追求她向往的快乐。
身为奴才,她没有人身自由,但是她还有自由的人格和尊严。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是高昂着她的头,哪怕在最需要低头的时候。“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是对她的评判。她不想向袭人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她不会低三下四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即不会自居于奴才,也看不惯别人以奴才自居。
秋纹得到了王夫人两件旧衣服得意洋洋,收到了晴雯一顿抢白,小红想攀上高枝让她一顿讽刺。当着袭人的面说她是“西洋哈巴点子”,宝钗去找贾宝玉玩儿,她也生气,嫌吵得“三更半夜睡不好觉”。失手打坏了扇子,贾宝玉责备两声,晴雯对这个正头主子,也敢出言顶撞。贾宝玉生气要赶她出去,尽管她并不想走,但是也不出口讨饶。
因为她的率真,得罪了很多人,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诬陷她,她成为了王夫人的第一个要除掉的目标。尽管被王夫人叫去狠狠骂一通,但是晴雯也没有丝毫的示弱。抄检大观园在检查到她箱子的时候,晴雯“绾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抓着底子,尽情一倒,将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晴雯用她的行动对这次抄检做出了无声的抗议,整个大观园中只有她和探春敢于发出这种质疑。但是晴雯显得比探春要勇敢很多,她是王夫人记录在册,准备收拾的花名单上的头号人物。
这是一个没遮拦的姑娘,连天王老子都不在话下。她在贾府这个不平等的地方讲平等,在最没有自由的地方追求自由,当贾宝玉把她当奴才看待时,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当贾宝玉把她当知己看待时,她报之以加倍的真情,晴雯有复杂的人物内涵,她比林黛玉更率真,比贾探春更勇敢,她勇敢地活出了自我,哪怕为此送了命,因此晴雯也是文学史上非常经典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