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被立为天子,乃不计工财,殿阁亭台,连属不绝,凿池为海,引泉为湖,鹤庄鹿砦,及文禽、奇兽、孔雀、翡翠诸栅,数以千计,嘉葩名木,类聚成英,怪石幽岩,穷工极胜。
其中,又以一金蟾最为珍贵,据说可吞吐财宝。
若是凡人有了它,可得一世富贵!
可自从靖康之变后,那只金蟾再也不见其踪……
其中一瘦子对坐在身旁的胖子言语道:“大哥,你说若是那金蟾被咱兄弟得了,何愁不发财哩!”
说着,胖子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枚古币,把玩着。
这时,他们身旁的一个干瘦老头儿一见着那枚古钱币,顿时变了脸色。
心里想到:“有了这枚古币,定能办成那件事。”
那老头对着胖子言语道:“后生,你那古币老朽收了,开个价吧!”
那胖子二话没说直接拿起金子,将那枚古币扔给了那老头。
那老头拿着古币,来到了一处破庙之中。
此时,有一年轻后生正在蹲在地上,看样子那人也就是不到二十岁,剑眉星目,脸方耳正,身着粗布衣衫,正在那捣鼓着生火。
老头慢慢悠悠晃荡进来,将行囊扔到地上,后生见状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生火。
老头一看,原来那后生身后有一条狗。
只看那狗:头似梭,腰如弓,尾似箭,四个蹄子一盘蒜,浑身皮毛乌黑。
后生见状,从包袱中弄出来点吃食,扔给了黑犬,只见黑犬直接高高挑起用嘴衔住,吃了起来。
老头看的是啧啧称奇,便与后生攀谈起来,又问其这狗养了多少年?
后生答,此狗已养了十年。
他接着说:“后生你可知有句古话?”
“古语有云:鸡不过六载,狗不过八年,此话西汉古籍《易妖》中有记载,过了这个年限,鸡与狗就开始不安分了,对主家不利。你这狗还是尽快赶走的好呐!”
不料那后生哈哈一笑,说道:“你这老头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说罢,突然从身后抽出把尖刀来,比量几下,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苟富贵是也!我也瞧出来了,你这老头就是憋宝道人瞎眼张吧!”
瞎眼张大吃一惊,竟然让这小子识破了自家身份,当下抱拳拱手道:“后生好眼力呐!实不相瞒在下正是憋宝道人,人称瞎眼张。老夫看你穷困潦倒,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苟富贵道:“我听说,憋宝道人专寻常人不知道的宝贝,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俺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找到宝贝之后得分我一半。”
瞎眼张拿出烟杆点起烟来,说道:“你这后生直来直去,那老夫也不瞒你了,老夫此番目的便是找一只蛤蟆。”
苟富贵听完说:“你这老头费劲找只癞蛤蟆干嘛?好不腌攒。”
瞎眼张捋须回道:“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子,肉眼凡胎怎知其中奥秘?
这金蟾乃是宋徽宗的宝物,能口吐财宝,古时众多富可敌国的财主都受其恩惠,得了一世富贵。若是真让咱们爷俩得到,不比那邓通,也能比得过沈万三。”
说完,瞎眼张走出破庙,抬眼望了望夜相,又掐算了片刻,对苟富贵道:“ 你去城头东边的扎纸铺,敲三下门,会有人出来,你把我的烟锅子给他看,他便会给你几样东西,一定要拿好了这可是咱们取宝的家伙。”
说起扎纸铺子,那地方不是谁人能都进,只因吃的是死人饭,活人进去都嫌晦气。
等到了扎纸铺门口,苟富贵壮着胆子敲了三下门,“嘎啦”门开了。
迎面晃晃悠悠出来一人,只见是一老头,面色蜡黄,佝偻着身子,骨瘦如柴,穿着一身寿衣,嗓子眼跟被猫挠似的,对苟富贵言语道:“说吧,买点什么?”
苟富贵虽是习了一身武艺,可也是个不到二十的半大小子,胆气不足。
“嗯?”老头盯着烟锅端详了片刻,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说完,那老头又回屋去了。
不出片刻老头从屋里捧出一摞金元宝以及一道折叠的木桥扔给了苟富贵。
苟富贵见是黄橙橙的金元宝,欣喜过望,连忙接过道了声谢,拔腿就走。
跑了快一炷香的时辰,苟富贵方才回到了破庙。
还没等苟富贵说话,瞎眼张先发了话 “回来了,小子?他给你什么东西啦?”
苟富贵将那些东西掏出来,没承想,这一掏就傻眼了。
原本那老头给的一大堆金元宝变成了纸元宝,而那个折叠木桥也是纸糊的。
苟富贵是一头雾水,不知这瞎眼张卖的什么药?也不知为何那金元宝变成了纸做的。
瞎眼张看出苟富贵的神态,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老头纸扎技艺果然高超,可惜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
苟富贵一听那老头居然不是活人,吓得坐到了地上。
瞎眼张嘿嘿一笑道:“他虽是死了,可他的扎纸铺照样开着,只不过是每夜子时——阴气最重之时开张,那时便可去他店里买纸扎的物件。”
说罢,瞎眼张又让苟富贵去一个桥洞下挖出一盏锈迹斑斑的长明灯。
干了这么多事,可连金蟾的影子都没见,苟富贵不耐烦了问:“那只金蟾到底在哪?”
苟富贵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难道就是在这破庙里?”
瞎眼张哈哈大笑起来:“正是如此,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这破庙乃是前朝财主散尽家财修筑的金蟾庙,供奉的便是那金蟾。这庙宇虽是年久破败不堪,可其中另有乾坤。庙中有一地,每五十年才显现一次。我算了算正是今日!到时候,你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要多言,否则会生祸端。”
说完,瞎眼张从怀里掏出一罐子东西,慢慢倒入灯盏中,不一会儿,灯盏内升起了一股惨白的灯火。
而后瞎眼张又拿一支笔蘸了灯盏里的灯油,在庙内屋的墙上画了一个大圈,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念念有词。
突然间,一阵阵黑风吹进庙中,将残破不堪的门刮的吱啦乱响。
瞎眼张转过头对苟富贵大声嚷道:“小子,抓紧我的衣裳,把眼睛闭上,跟我走!”
苟富贵点了点头,连忙闭上眼睛,抱起黑犬,抓紧瞎眼张衣服的一角,随着他走。
原本以为这样走下去准能撞墙上,可走了好久也不见撞墙,好似走在一条路上似的,只听耳边狼嚎鬼哭、阵阵风吼。
苟富贵咬紧牙关撑着,怀里的黑犬也瑟瑟发抖似乎在畏惧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瞎眼张说了句:“睁开吧。”
苟富贵这才松了一口气,睁开了眼,但见四周尽是些荒山野岭,面前耸立着一座厚重的石门,上面长满青苔,看样子是许久没开过。
门左右两边立着硕大的石人,皆是青面獠牙、额上生角,口若海碗、眼赛铜铃。
瞎眼张停了下来,慢慢点上烟锅子,借着火将先前苟富贵带的纸元宝就地烧了。
出奇的是,这一堆纸元宝沾火就着,风助火势、火趁风威,火苗子冲天贯月,蹿起一丈多高,转眼烧成了一片,随即纸灰化为一缕缕青烟,随风飘至那两个石人身前。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那石人脸上有了表情,眼睛一瞪,硕大的身子动弹着,带起阵阵阴风直扑而来,迷的人睁不开眼。
瞎眼张手中的长明灯亦被阴风吹的颤颤巍巍,险些熄灭。
两个石人各用一只大手扒着门缝,两边一齐发力,只听得“咔咔咔”一几声,厚重的石门尘埃四散,轰然开启。
等到尘埃落定,那两个石人也消失不见了。
苟富贵这才问瞎眼张这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瞎眼张道:“那是两位鬼将,咱们方才烧的元宝,便是孝敬他们的。若是贸然闯入,定被其生吞活剥。有道是:钱财通鬼神,嘿嘿,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还有一事,那盏长明灯务必护好了,否则灯灭了咱爷俩甭想回去了。”
说罢,抬脚进了门中,苟富贵颤巍巍地端着长明灯跟了过去。
苟富贵顿感怀中的黑狗不住地蹬腿,时不时发出低吼声,突然那黑狗从苟富贵手上挣脱而出。
“嗷呜!”吼了一嗓子,然后直奔一块巨石而去。
苟富贵见黑犬挣脱了,想动身去追赶,可一旁的瞎眼张拦住了他,言道:“ 时辰已到,小子瞪大眼睛瞧着吧。”
只见那老黑犬身形矫捷,后腿猛的用力,前腿一扒一耸,便登上了石顶,对着月亮狂吠不止,而这月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蟾蜍正要跳到巨石上,黑犬趁机直扑而来,蟾蜍见势不对,当即跟黑犬厮打在一起,一时犬吠蛙叫不止,斗的难解难分。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蟾蜍露出疲惫之态。
黑犬听后,跳下巨石,跑到了苟富贵身边。
苟富贵抚摸着黑犬的脑袋,以示鼓励,突然看到黑犬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钱,在月华的映照下散发着金光。
只见瞎眼张用鞋底子磕灭了烟袋锅,整了整衣襟,拽了拽袖子,浑身上下收拾利落了,眉飞色舞地说道:“嘿嘿,且看老夫捉住那只金蟾!”
说罢,收起烟锅,拿着一个木匣,两步并一步,“腾腾腾”极快地窜到了巨石上。
苟富贵见手中长明灯的灯油所剩无几,灯火亦是奄奄一息,不由得慌了神,一时没留心脚下,咣当当摔了个嘴啃泥。
这一望,直把苟富贵吓得汗如雨下。
只见无数蟾蜍从巨石底跳出,呱呱的叫着,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不知跑了多少里地,一条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见这河漆黑无比,还咕嘟嘟冒着泡。
不想瞎眼张一把拦住他说:“此河称作黑水河。河中尽些尸体,天长日久已经有了剧毒。你肉体凡胎下了水,还没等走几步,就跟那泥菩萨过河似的,皮肉一点点融入水里……事不宜迟,快将把纸桥拿出来!”
只见瞎眼张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河面扔去,纸桥晃晃悠悠落到河面上,“彭”的一声,如同变戏法般直接成了一道木头桥。
二人在木桥一路夺命狂奔,瞎眼张又从兜中拿出石灰,撒向群蟾。
到了石门下,苟富贵气喘吁吁道:“哈~哈,累死小爷了,早知这般辛苦,就不应你这老头的苦差事了。”
瞎眼张亦是累的够呛,汗珠子直往下淌,埋怨道:“都怪你小子将长明灯打翻,引得群蟾苏醒,若不是那道纸桥,今儿个咱爷俩就成了蛤蟆屎了,不过能捉到金蟾,也不亏了。”
说着瞎眼张拿出那只盛金蟾的木匣,把手伸了进去,一会功夫便拿出了一枚黄橙橙的金币,笑嘻嘻地扔给苟富贵,苟富贵连忙接住,看了看又用嘴咬了咬,好家伙,真是金的!
两人心满意足的回到了破庙,瞎眼张与苟富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瞎眼张又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粮,递给了苟富贵。
吃饱后,苟富贵向瞎眼张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这黑犬会与蟾蜍相斗?而且那黑犬脖子上的古钱币又是怎么回事?
瞎眼张点起烟锅,盘坐于地,细细讲道:“这黑犬是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的啸天神犬下凡,它容纳了先天至阳之气。
而那只金蟾喜湿惧生,平日藏于残月中,只有在满月之时才会跳到石头上,吸纳月阴之精华。
且这蠢物视财如命,于是我就将一枚宋朝古币挂在了黑犬脖子上,那金蟾见了定会去争夺,没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我等捉去。”
瞎眼张掐灭了烟锅,道:“唉,世人只知金蟾会吐宝,殊不知没吞哪来的吐?金蟾所吞的宝皆是民脂民膏。
苟富贵本想将吐宝金蟾带走,得一场富贵,可听完瞎眼张的一席话后,当下点头称是。
二人当即决定把金蟾所吐之宝如数分发给穷人。
谁曾想,隔墙有耳,有二人偷听到了苟富贵与瞎眼张的对话。
一人对另一个人说道:“嘿嘿,大哥,您果然料事如神呐,这老头儿果然有蹊跷,那只金蟾真就让他们找着了!”
这两人正是先前卖给瞎眼张古币的胖瘦哥俩,胖的那位叫胖狗,瘦的那位叫瘦猴。
这二人整天游手好闲,做着发财的白日梦。
一看到瞎眼张拿金子买了自己的古币,就想趁机劫了他,故而一路尾随至破庙外,没想到让他们偷听到了金蟾的秘密。
瞎眼张与苟富贵不知道有人在外偷听,不久困意上头,找了个地方睡了。
那黑犬经过一场大战,亦是趴在地上慢慢打起盹儿来。
胖狗见状,招呼着瘦猴进了破庙,偷走了装金蟾的木匣子。
瞎眼张回道:“定是有人趁你我熟睡之际偷了木匣子,若是被人拿走,定有坏事发生?”
“你可不知,这金蟾最怕阳光,一旦见光便会吐毒水,到时免不了会有人伤亡。”
苟富贵说:“你也别急,我这黑犬鼻子灵的很,它定能找到那金蟾。”
那胖狗瘦猴二人得了金蟾后一路狂奔回到了家里。
没曾想胖狗此时正拿着根木棒,慢慢来到了他身后。
胖狗挥起棍子,“梆”的一下,结结实实打在了瘦猴的太阳穴上。
瘦猴还没来得及惨叫,两腿一蹬,就去阴曹地府报了到。
胖狗扔下棍子,朝瘦猴的尸体吐了一口,“呸,想跟老子分金银,做你娘的梦去吧!”
说完,胖狗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子的一角,凑过身去看。
突然间,一股毒水从匣中喷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在胖狗脸上,痛的胖狗呜哇乱叫,手不自主的在脸上乱挠,不消片刻脸上血肉已是溃烂一大半,瘫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咽了气。
待黑犬嗅着气味跑至胖狗家中,只看见两具尸体躺在地上,桌上木匣大开,金蟾早已不知所踪……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死在一个“财”字,这正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