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是一种美德
从城市的中心广场,到开往郊区车站的6路公交车,这会子座无虚席,有点人满为患了。年少的弋舫,已是第四次给人让座了。
她是一名在读大学生,只是今天没有穿校服,看上去和普通民众一模一样。其实,即便就是穿上那校服,她仍然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样年龄的人,穿什么也包不住她的身份。她穿得越是古眉怪眼,花里胡哨,反而给人不适。她就是穿上一套合身合体的军装,绝对没人称其为官兵,人们只会巧妙的说,看,这个学生娃要参加军训。
公交车每站必停,有人没人尽心服务。它不像出租车逢人就拉。车和车不一样,人和人也不一样。
弋航本来是有座位的。这趟车的首站就是中心广场,而弋航从首站上车时,空空如也的汽车里不过三两人。她算不上捷足先登,但屁股下面占一个座位,完全是稳拿胜算的。
她也是匆匆上车,没来得及多余考虑。这也显得很平常。她没有多想就坐在了前排的黄色椅子上。众所周知,那些黄色椅子,其实是老弱病残孕的专座。
汽车还有等两分钟旅客的时间,弋航坐了不到一分钟,忽然像意识到了这些黄色座位的特殊之处,便心慌意乱起来,往后让了几个座子。
这是没人的时候,她给人让的座位。从这点看,弋航这个学生娃,还是好好受了教育的。
第二次让座时,这车上的后半部分座位大都闲着。她完全可以不让座,可那是一个乡下妇女,和母亲一样的身套。妇女提着半袋子土豆,沉甸甸的。妇女虽是农村出身,但似乎也明白那些黄颜色座位的特殊地位,她拉着袋子往后走,看样子是找一个后边的座位去坐的。可她走到弋航眼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了。弋航不忍,索性自己起身,往后让了一座,这个还没暖热的座子,自然让给了这位已经累得够戗的乡下女人。
车启动了。挥手之间,下一站已经到了。公交车的站位,近乎得好像只有一箭之遥。这头还没出站,隐约可见下一站的站牌。公交站上的乘客,时多时少,东南西北各处去的都有。有时候一窝蜂,哗,车门都能挤破,有时候一两个,唉,像那冷落的门庭。按照常规,中心广场上车的人,应该络绎不绝,排得像不见首尾的部队。可是,这样的阵势,却偏偏在下一站的下一站,后来居上了。
先一站上来了五六个背包提袋的民工。后一站上来七八个耀武扬威的女士。那些民工们,自然文化素质低,一上车 ,那管座位的颜色具体表示着啥,不分青红皂白, 但见位子就坐。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专座,便让这几个不是老弱病残孕的人抢先"体验"了。当然,这也不奇怪,偌大一个城市,什么花花绿绿的事情不发生。可那七八个女人 ,腰板挺得直杠杠的,眼睛绷得圆溜溜的,嘴唇抹得红楚楚的,衣服穿得新崭崭的,头发烫得毛呼呼的,随便一看,不是平地上窝的善类。尽管有一二位戴着黑沉沉的眼睛,但是那大得凶险的镜片,不但没有减弱她们的威仪,反而更陡增了她们的高傲。
这时纵观全车,每个座位上刚好一人。民工们坐的,全是特殊单座。女人们坐的,尽是一般人的双座。然而不巧的是,弋航正好坐了个双人位子。无独有偶,把这一伙女人当中的两位,给隔离了开来。那些女人们,似乎生来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连坐一个位子搭一趟简短的公交车,也要唧唧咕咕,母鸡婆抢虫子似的,头挤一个堆堆 。好像彼此不那么炫耀几句,就显不出自己有多么美,有多么的不可一世,好像这座城市,尽是她们几人的天下。
弋航夹在这些人中间,总是心里不自在,前边是民工的粗言秽语,喋喋不休,后边是女士们评天论地,说今讨古,而她和那个不声不响的农家妇女,就像棋盘上,把手楚河汉界的兵卒,踌躇不前,纹丝不动。而她们的两边,说话声胜过叫骂声,一浪压过一浪。
兴许是被弋航隔开的那两个女人,说话太远,一个听不清一个的声音。不多时,两个人就嘻皮笑脸动员弋航,那意思明摆着,是让这个小姑娘给她们行个方便,倒换一下座位。弋航有些不乐,但还是勉强换了。这就是弋航的第三次让座,是在有座位的情况下,让的有座位的座。
可是第四次让座的时候,弋航便没有了座位。她把座位让给了一位老奶奶。
那是在下一站的时候才出现的事。下一站是政法大楼站。独独上来了一位白发老奶奶。头发虽如霜染,但精神饱满,气度超俗,走路不弯腰驼背,眼睛炯炯有神,这样的老人拿出这样的风度,给满车的人似乎一个吃惊。不过,当今时下,美颜已成为一种势不可挡的时尚。善于保养者不乏其人,有钱有时间的老奶奶年已七十,一收拾依然还能冒充四十岁的韵妇。若不是那一头银丝,还真不像衰老之人。老奶奶上车,并没有左顾右看,而是直直往后走,她也许看见那些黄色座椅上全是民工,并且身前身后都是包袱被褥堆成的疙瘩。老奶奶兴许看到这些,就是腾出座位她也不愿去坐。或许是老奶奶看见弋航这个半城半乡的姑娘还比较干净,就站在了弋航面前。她不用开口,弋航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弋航没有什么多想的时间,便一跃而起,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老奶奶很有礼貌的向她笑了一下,表示感谢,然后轻轻坐下,弋航站立一旁,右手扶着座椅的后背,一老一少,还真像一对彬彬有礼的祖孙。
公交车继续不紧不慢的行驶着。一辆一辆的小汽车从它的身旁疾驰而过。司机专注的开着他的车,没有时间和任何人搭讪,开好他的车,拧好他的方向盘,是他目前的头等大事,除此之外,任何大事对他无动于衷。民工好像自知低人一等,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一个个低头不语。也好像他们一个个拿的啰里啰唆,对不起车上的乘客,对不住司机,更对不住这辆汽车。与那些民工如出一辙的,自然就是那个揪着土豆袋子的女人。凡是农村来的,看来都少不了一疙瘩一疙瘩的累赘,只有城里的,像后面那一群珠光宝气的贵妇们,才不是那种款式。她们每人都拿着一个包,可是,那包太小了,小得像一个钱夹子。皮质黄金般透亮,带子银丝般精致。这些高贵的女人,装束的如此高档,坐在后边高高的位子上,一个比一个神气,一个比一个自得。那些人的神态,完全不把一切看在眼里。好像其他人是她们唆使的部下,好像这列车也是她们的专车。
这些女人,人人显得颇有学问,一个要比一个强,一个不比一个逊。她们打自一上车,嘴里就一直絮絮叨叨没有闲。那个和弋航换座位的,黄金发,墨眼镜,绿衣服,红嘴唇,手腕上的银环,脖子上的银环,耳朵上的银环,大大小小的圆圈,比将军授勋时还荣耀。她好像不坐上弋航的座位,和她们不并肩齐头,仿佛就明显矮她们一尺。现在,她堂而皇之如愿以偿,好像那些女人们,个个都不如她出众。她这下是大庭广众中鹤立鸡群了。
王昭君,王昭君那个骚娘娘,跟着唐玄宗一辈子,把李闯王一手创下的江山给白白糟蹋了。说这话的人,是和弋航换座位的那个女人。她说的不急不缓,有板有眼,没看过历史的人,差不多就会被她的错误蒙哄过去。可她说的那么稳妥自信,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错误百出。
弋航是头一个发觉错误的人,可她不是纠其错误的人,她已感到这帮女人,个个都是刀尖上跳舞的英雄。她们的错,自有她们自己更正。可是,这女人的错误已经发生,竟然还有她们的同伙将错就错继续下去。
如果是现在,我非把她揪出来,不踩一百脚,出不了我心里一口恶气,我就不是人!另一个不假思索接上说,听那口气竟有和古人对证公堂的样子,王昭君也就是王昭君,放着大汉天子她不爱,偏偏去撵匈奴王。
她这么一说,最后面的那个女人不甘示弱了。她腾的一下半站起来,仿佛是给自己辩护,说谁单说谁,不要指鸡打狗捎别人!这女人强硬的口气,似乎给同伙提了个醒。原来,这女人有一个不伦不类的外号:琵琶精。如果仅仅为一个不必要的绰号而面红耳赤,大伤和气,那实在不值,可是,这女人曾经有过与王昭君那样一言难尽的风流韵事。树怕伤根人怕伤心,这女人最怕别人含沙射影说自己。这女人看来史学有些基础,当别人东拉西扯说王昭君的时候,在她认为,人家就在偷椽换檩,故意说着她自己。
她是把能弹琵琶的王昭君,与自己琵琶精的外号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因为再傻再傻的人都知道,王昭君乃是琵琶丝弦难丢断,哭哭啼啼雁门关的四大美人。而王昭君的悲苦身世,是她这个女人永远都不愿接替的事。可始终有人拿琵琶精形容她,她心里总有些不适。
她不由气势咄咄顶了过去:连谁是谁都没弄清楚,就不知好歹说别人,真是一瓶水不淹,半瓶水咣当!
在完全不知那几位女人真名大姓的情况下,为了说清事由,只好暂且委屈她们,我不得不以座子命名。弋航座的女人,心性火急,气急败坏的大吼:王昭君咋啦,不过伺候男人的一担货,四大女人都说美美美,个个都从男人胯下过。这女人完全不在乎什么公共场所,也不在乎老人小孩,就像她当年和情侣谈情说爱,不避忌什么,但说无妨。
弋航有点听不进去的样子,就连她身旁坐着的老奶奶,也不时皱起眉头,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嘴长在人家的脸上,她们能把人家怎么样?
那些女人们各不相让,各有说辞。一人抖开话题,众人议论纷纷。原本一件好事,就像美人王昭君,也会被她们毫不客气点上污点。她们随意说起的话,被她们相互间有意无意的褒之贬之,就如同她们翻捡想穿不穿的旧衣,她们的心思并没放在随口而出的事上,也没落在那些想穿不穿的衣服上,她们的心,个个都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上,在这个令她们莫名兴奋的场面上。在这样的当口上,她们尽显其能,仿佛是她们的唯一愿望。
她们一张口,问题就层出不穷,但她们却歪理邪说,硬把黑的说成白的,硬把细的说成粗的。在她们眼里。,仿佛不受任何拘束。说着说着,一会儿,这个说,来来来,换个位子,你坐这边,我坐你那边,让我看看那边的风景。一会儿,那个说,去去去,你坐后边,我坐前边,我看不见前头的街道。这些女人们,前后左右捣腾换座,活似一帮七上八下选不好位子的猴子。
这些人是在各自有座位的情况下,让着实在多此一举,却又很不必要的座位。而她们一个个,自持满腹经纶,人模人样。
公交车认认真真遵守着它一贯的线路,它忍气吞声承载着巨大的包袱。它多想尽快抵达终站,将这几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甩下去。可是,它的任务,除了专门运人,再能去干什么呢?它不能随意超越,它的脑袋一热,出现的嘛达,远比那几个女人的喋喋不休惨重得多。然而,过度的高声争吵虽然显示了那些女人的如火似荼,不可一世,但不同程度影响着司机的注意力。司机师傅不得不减慢速度,甚至靠边停下,心平气和的说:后边你们几位女同志,请说话声音小一点,不要影响其它旅客。
司机师傅提醒的声音不大,与她们噪杂的混响一比,像一声清细的鸡鸣传进成群的狗吠里。司机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说,静一静,静一静,你们后边几个女的,小声一点好不好?
司机的声音小了,像一个不在意地屁,她们一个个没有听在耳里,司机的声音一大,却又像一个,嫌把她们吵了。这帮女人立即转移了方向,齐刷刷的目光盯在司机脸上。她们的话像狂风击乱的雨点,开始飞短流长。
一个说,静点就静点,看你说话的口气,想吃人!
司机是个不善争辩的人,司机没法回答。
不就是会开一辆破车,这又是公家的,也没坐你家的!脸红的,像只跳上架的鸡公!
司机一摊手,我没有呀,我只是。。。。。
去去去!开好你的车去!你就只能当个车夫,连个好车夫也不如!
司机看来真是一个不善言辩的老实人,口里的话,憋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一句没说出口。倒被这些女人们,沸沸扬扬一通子数落!
司机无奈,只好坐回他的座位,启动了这辆争论不休的车辆。
没人敢与她们针锋相对,那些女人更加肆无忌惮,不可一世。她们言论更加自由,越说越不像话了。
民工们低头沉默着,他们这些乡里进城务工的人,根本没资格悉数人家。人家再是歪嘴和尚念经,那只能由人家去念。乡下农妇无疑一个不关事体的旁观者,她既听不懂,也不愿去听。老奶奶龄高年迈,好像对世事已经不感兴趣,只是不声不响坐着,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倒是弋航沉不住气了。她对这几位阿姨们越来越反感,可她不能像司机大叔那样站出来说话。小姑娘却是这么想的,给你们让了个座位,不想让你们这么一方便,弄来弄去,还比我们学生娃起哄都难收拾。
弋航提了提嗓子,还是忍了,忍着忍着,又忍不住了,一种强烈冲动挠拨得她嗓子痒痒。最终在那几个人争执得难解难分之时,出其不意说出了口,能,能,能,历史上有四大美人,这车上有八大美人!
面对面距离,弋航的话被她们听得真真切切,那些女人猛地一下停下了议论。但接着,当她们反映过来,准备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弋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给结结实实补充了一句,历史上的四大美人,隔几个朝代才出现一个,今天这八大美人,好像八仙过海,聚在了一个车上,美轮美奂!
显然那些女人不消受了,一个个呼呼呼站起来。弋航看见那些人要和自己算帐的样子,心里忽然莫名的怯了,他想给人家道个歉,平息这场不乱之乱。
可那些女人不容弋航怎么想,大有教训教训的样子。老奶奶这下发话了,她也不惧自己年迈,站起说,你们一帮子,难道没一个会想问题的?我这女娃子几句话哪里错了,看你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来,来在我身上说来。那几个女人看了看比她们更老的这个死老婆子,忽然说,算了,跟一个棺材瓤瓤计较啥?
司机真是太后悔,怎么阴差阳错拉了这几个女人,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下,他跑了快十年的公交车,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他实在不愿与这几个无理之徒争辩,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开,看样子,他是想把这一车人,开往一个文明的世界,去接受真正的文明。
然而,也不由他,每站有人上上下下,即便是一个两个的乘客,他也得尽心服务。她从事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拿的是这方面的工资。人,争执着,车,行使着,不知不觉,下一站又到了。
他在心里暗暗祷告,希望这几个女人已经到站,并且就要下车。他哪怕听见她们骂着他下了车,那也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偏偏没一个下车的,却上来一群拿着寿星卡的老寿星。他们的寿星卡,显示了他们惹不起的身份。
老年人有老年人的专座。可那些黄色座椅上,尽是一伙年轻力壮的民工。
或许是刚才一场争讲,给民工们上了一堂生动的课。看见老寿星们上车,不用司机动员说话,只见那些民工们一个个站起来,离开位子,热情的招呼那些老寿星落座。
这当间,就连那个手提土豆袋的农家妇女也主动站了起来,腾出位子让这许多位老人去坐。
这是多人给多人集体让的座位,是年轻人给老人家的尊敬,是乡里人给城里人的妥协。不管怎么说,让,是一种美德。
可这一帮子白发银须老爷爷,集体出动的阵势太大了,半车人给他们让座,仍然还有一半人没有座位可坐。
老奶奶站了起来,但被一个笑呵呵的老爷爷友好的按了下去,原原本本坐了回去。
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车一动,自然有站不稳的现象。他们有的尚且坚持站下去,但大多数都在寻找着位子。
没有一个闲座。
该这几个女人家让一让了,可她们一个比一个坐的稳,没有一点可以相让的意思。
有一个年级较轻的女人,心里似乎还没有丧失那点良知。她有心动员她们一伙让让座,似乎又没有充足的勇气。便悄悄地问一旁挨得很近的一个,不料这一个恰恰与其相反,根本不想给这帮糟老头子让座。当她小心翼翼的说出话的原委,那女人嘴巴一拧,说,坐着,端端坐着,这又不是他们的专车。
他们是老人家,你看,胡子像韭菜一样粗。
老了咋啦,老了能给我们赖上,是他妈把他养的早!
两人的窃窃私语,原以为老人家眼花耳背不注意,可是,偏偏被一个老爷子一言一语全部听了进去。这是一个真正不好惹的老爷子。老爷子说话,合乎情,关乎礼,周密的针都扎不进去。那老爷子好像一位年逾古稀的老教授,有声有色的给他的学生上课。
莫不过就是一个座位而已。我们老头子站不住了,姑且抱成团团也能坚持下去。可你想没想你是怎样一个人。我也许和你爹就是相仿年级,你把我不在意,你敢把你爹也不在心。也许这里没你爹,可是,要是有你熟悉的长辈呢?说话真是口无遮拦,不让就不让,你妈把我养得早!不错,我妈是把我养得早,养迟养早于你几个人球不像的女人何干?
当老人家一句一句数说开来,开始没人在意,渐渐有人听出了意思。于是有人不依了,谁?那个一直静静坐着像个哑巴一样的老奶奶。
老奶奶这下站起来,眼睛盯着那些女人们说,看年龄,你们并不比我大,论知识,你们是颠三倒四张冠李戴,论颜色,你们都已经是黄花败柳,我是风烛残年,不假,可你们是,人未老,珠先黄。我开始还忍着,忍着,忍着忍着忍不下去,你们对这几个老人家也是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你们,你们怕未免有些太差尺寸了吧!
车里安静下来了,呱呱不停的乌鸦声不再有了。老爷子的数落之后,就是这位老奶奶的数落。
然而,到底还是有不肯认输的人。尽管已经被这年迈的一男一女那样深入浅出的说了一通子,可还是有一个死不认账的女人,歇斯底里的争辩,合伙咋啦,吃人家,不过就一个座位,屁大点事,值得这样张扬!不让,姊妹们给我好好坐着,我才步畏惧倚老卖老的家伙!
弋航一把掀开那个女人,让开让开,你坐的,还是我的位子。我一上车就让让让,让来让去,让了你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弋航不知那来的劲,一把揪起那个女人,回头对着那个银发白须的老爷爷说,爷爷,你坐!
老爷爷把弋航缓缓按下去,说,孙女,你坐吧,你让了一路的坐,你比这一车任何人都值得一坐。爷爷我不坐,可心里高兴!
可就这时,上来了一位不得不去坐下的客人,这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看样子虽不到分娩时期,但至少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了。
孕妇是想坐,可一看,大多都是上年纪的老人。她想想自己也没有特殊到什么程度,便手扶座椅的后背,准备站下去。
她的出现,让小姑娘弋航眼睛一亮。弋航兴奋的喊,阿姨,这边有个座位,阿姨,这边有个座位。
孕妇看了一眼弋航说,不坐,让老人家坐吧!
弋航急了,爷爷他不坐!
孕妇走过去,刚要落座,忽然站起来说,这么多老人一律站着,我怎么好意思坐?不坐,不坐,就是不坐!
人和人,彻底不一样!老爷爷感慨万端的说,有的人,冷屁股贴在热炕上,骂死不知羞耻,有的人,挺着个大肚子,让她坐,偏不坐!
不坐!弋航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遍。
那一群自吹自擂的女人,看着一个不大的小姑娘,能那样毫不畏惧的扯起座位上的同伙,她们被这一突然的举动,也给愣愣的怔住了。
那女人再也不好意思去坐。
这位子就这样一直空着,到底没人去坐。
那个无人去坐的位子,就那样空着,空着,直到那趟公交车到了最后一站,仍然空着。可车上的人还是那么拥挤。
那位子像一个无法填上去的试卷题目,没人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这时,车到站了。而且到了终点站。所有的人,有座位的,没座位的,一一下了车。那车,不过一件运输的工具。可那车,好像装满了无法破解的心事似的,久久不肯开走。
END
作者简介:
周旭明,男,汉族,生于1973年1月,甘肃天水人。初中文化。甘肃省天水市作协会员。
自1994年于广西文联主办的《南国诗报》上发表诗歌开始,已发表文学作品十余万字。近年来部分作品获奖,其中散文《背影》荣获由《人民文学》杂志社、江苏省作家协会、扬州市委宣传部、扬州日报社联合举办“纪念朱自清诞辰110周年全国背影征文大赛优秀作品奖。”散文《五谷种田人》荣获首届人类贡献奖文化艺术类文学金奖,入选《世界艺术大系中国艺术》。诗词荣获“建国六十周年中华诗词综合大赛”活动最高提名奖同时入选《建国六十周年中华诗词国庆献礼》。长篇小说《苍茫》,荣获中共甘肃省委宣传部2016年度“文艺百粒种子工程”重点文艺创作资助项目。2017年11月,、读者出版集团,联合授予为本年度全省“耕读人家”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