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场演出是在上海知味观,缘起竟是在自家楼下花园里弹琴时,被路过的一个俱乐部老板听见,她便过来说,晚上她俱乐部开业,请我去弹琴。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我在很多场所弹琴给过很多人听,婚庆,祝寿,画展,宗教活动,开业,茶会……
比较难忘的是今年上半年买房子的时候,结识了中原地产的程经理,他退伍以后回到老家挖煤挖了整整八年,中间发生过一次矿难,他因为临时请假,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后来只身来到上海,当时他来到我店里,给我讲解买房子的全套流程,临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能弹首曲子给我听么?我长这么大,只在电视里听过。”于是,我就给他弹了首茉莉花,当时还穿了一身运动服,穿运动服弹茉莉花好像挺滑稽,但他听的特认真,弹完了,他说,真的特别好听。
还有一次比较难忘的是去年养老院的公益演出,一个原因是,演出前五分钟,一弦断了,我不得不从第一个出场排到最后一个,踩着一双高跟鞋跑去附近琴行买琴弦。再一个原因是,演出前养老院的院长告诉我们,因为听说今天有人来演出,养老院里所有还能走路的老人都下来了大厅,很多人昨天已经把自己的伞和书放在前排占座位,那场弹的也是茉莉花,我弹的时候,他们竟然跟着唱了起来,结束以后,第一排有个90岁的老阿姨,居然站起来拥抱了我,她说:“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美妙的曲子……”
音乐这东西很有意思,穷人也要听,富人也要听,穷有穷的听法,富有富的听法。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学,富人家的孩子也可以学,穷有穷的学法,富有富的学法,音乐本身是没有什么阶层,也没有什么界限的。这些年,我弹琴给过很多人听,说这话的感觉,就像前两天相声演员曹云金发微博说:“这些年,都是我在逗别人开心”,而这些演出中,有的是给人听,有的是热闹热闹,装点门面。
我们都学过白居易的《琵琶行》,这个文学作品,流传千古,但是你没弹过琴,你没弹琴给别人听过,你没弹琴给不同阶层的很多人听过时,有的感受你不会懂,文中那位琵琶氏,在“武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青葱岁月,一定没有人认真听她弹过琴,只有到了“暮去朝来颜色故,浔阳江头秋瑟瑟”的时候,遇到江州司马,才真正有人用心听她弹琴,于是“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白居易这个人肯定是会弹琴的,他也是学佛的,他还做官,当然一切之中,写文章最好。他太丰富立体,所以不太好懂。
《诉》这首曲子我弹过,不愿再弹,为什么呢?孔子说:“哀而不伤”,再深入一点,阿难“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那么从何而伤此心?若说阮籍在竹林之中,也曾夜半鸣琴,“忧思独伤心”,只有借问一句:“心在哪里?伤心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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