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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翰:读尚飞林歌词随想

2023-05-25 17:04:50

尚飞林




我极少给人写诗评、词评。一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够格,二是鉴于评论多沦为捧场文字而懒得写。迄今为止,我认真写过的诗人评论,只有关于前辈诗人石天河先生的两篇《诗祸余生石天河》《永远的少年石匠》。词人评论则一直没写过。加上零星几篇序言,包括吴颂今《歌词写作十八讲》序,也不足道。我在《词刊》连载的歌词创作谈,随机举例倒是评点过一些歌词,但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

飞林兄以词作家的身份,出任一个省的音乐家协会主席,其词成歌满天飞,自无须美言广告。我最近有缘读到《尚飞林作品·歌词卷》及其近作,有些感想,谨就其中可能有共性的话题,敷衍成篇,就教于飞林兄及各位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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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特色与方言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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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吴堡》是应约为陕北吴堡县创作的形象歌曲,尚飞林作词、赵季平作曲,王宏伟演唱。《们吴堡》词云:“们(那个)吴堡万里晴的(那个)空,大地上(那个)开创文明……”“们”字何音何意?吴堡县形象歌曲《们吴堡》MV开头就做了解释:“们”字读mei,为吴堡方言,意思为“我们”。

大概吴堡人称自己的家乡,会亲切而得意地称“们吴堡”,歌词用之,是为了突出其地方特色。如果不用这个方言字眼,改称“咱吴堡”也很便当。

在歌词创作中,如何处理这类问题,是用方言好,还是用普通话好?词作家肯定是斟酌过的。歌唱吴堡,用吴堡方言,会让吴堡的乡亲们觉得亲切,外地人听来则不免感觉有点晕。歌唱吴堡,究竟是“们吴堡”好,还是“咱吴堡”好?方言和普通话如何取舍?这恐怕是见仁见智的。

依我拙见,“们吴堡”和“咱吴堡”哪一个好?要看这首歌是准备唱给谁听。唱给吴堡人以及吴堡周边的人听,应该是“们吴堡”好。如果是想唱给全国人民听,肯定还是“咱吴堡”好。就像唐诗“僧敲月下门”,僧人月夜造访,那扇门究竟是该推,还是该敲?我的回答是,那要看造访的是谁,如果是他所敬畏的高僧之门,宜“敲”,以免失礼;如果是与之相好的别的什么密友之门,宜“推”,以免惊动风月。

如果一首吴堡之歌,是唱给吴堡人自己听的,“们吴堡”就不用解释了。既然加以解释,就说明吴堡还是希望外地人也能接受这首歌,也能传唱这首歌,既然如此,就不如干脆唱成“咱吴堡”。查汉语辞典,不见“们”字的这个义项,中国各地方言,有音无字的很多,如果有音无字的方言,都用白字来表音,而不是用含义相同或相近的字来表意, 那就乱了。

我供职的华侨大学有泉州、厦门两校区,前几年,有人在泉州动车站用奇怪的字符写了几块闽南话的标语广告牌,引起热议,我以《请不要把闽南话写成乱码》为题插嘴:“闽南话既然自诩为正宗的汉唐官话,闽南话的书写,就应该用典雅的汉字来表意,而不是用乱七八糟的字符来表音。否则,无异于自我生番化。粤人港人拿乱码一样的字符,书写其自诩为正统雅言的粤语,也只能是自我生番化、蛮夷化。你们的愿景,是像朝鲜人改用谚文,日本人改用假名吗?”吴堡之“们”白字表音,偶一为之无伤大雅,其取向却也是值得商榷的。

不过,当人们为这个“们”字反复讨论甚至争辩的时候,人们已经记住了“吴堡”,记住了“们吴堡”,而这正是吴堡县这支形象之歌创作的目的,词作家的良苦用心,或许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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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约而写与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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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作家成就大了,名气大了,约稿也就多了。许多约稿,如电影电视剧的主题歌,企业和地方的形象之歌,都预设了主题,歌颂什么,赞美什么,都是有要求的,这实际上就像是命题作文,对词作家是一大考验。我曾经跟瞿琮先生聊过,他的名作除了《我爱你,中国》,还有1973年问世的红歌《颂歌献给》“东海扬波红日升”等,,对此,他倒也坦然,说那是职务写作。,如今还有商业广告之歌,约稿来了,写,还是不写?这可能让词作家两难。应该说,词作家对于约稿,对于那种主题先行的东西,不能有求必应,有时候恐怕还得有所选择,有所拒绝,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一往情深,“总想对你表白”“总想对你倾诉”。极端一点说,如果一家烟草公司,一家赌场,请你写形象歌曲,你写不写?这种行业,其创立的初衷就充满恶意,其存在就很荒谬,其形象歌曲注定是写不好的,万一写好了,助纣为虐就更糟了。

我不知道飞林兄拒绝过多少约稿,我看其歌词,为约稿而写的,有时也可能落入俗套。例如《美丽西乡》:“秦巴山高,牧河波涛,云雾缭绕神仙境,西乡茶叶好。人在仙境游,茶香天外飘。一曲婉转的请茶调,茶园春来早。啊,美丽西乡,魅力茶乡,尽得南北风物,山好水好茶好……”不是说这首歌词写得如何不好,而是说这种特定题材的广告歌,要歌颂一个叫西乡的地方,还要歌颂其茶叶,其樱桃,如果想把它写成艺术杰作,那也太为难词作家了。

为企业、行业、学校、市县等写歌,道理是一样的。我有一文谈《市歌的困境与出路》,其中说过,中国当代的市歌没有一首写得绝妙的,因为在人们的印象中,市歌要写山川形胜、人文风物、历史沿革、地灵人杰、建设成就,还有什么领导风采、城市精神,等你把所有这些逐一写进歌词,歌词就不成其为歌词,而成为八股文了。我认为中国最好的市歌恰恰不是这样写的,中国最好的市歌,恐怕要数把一座川西小县城唱得名满天下的《康定情歌》。但今天我们却不能照着《康定情歌》去写市歌,否则人家会不买账。我也偶尔应约为一家商厦写歌,费尽心机写了一首自以为得意的空灵唯美之词,结果人家硬是没瞧上。商业广告之歌竟然也有一种不约而同的套路和模式。

与职业写作相对的是自由写作,与应约而作相对的是有感而发。飞林兄的歌词,我更钦佩的是其有感而发自由抒写的《大高原》《大秦腔》和写黄陵的《有一个地方》等。试看其1993年写成的《大高原》,是如何在抒写生于斯长于斯对于脚下这片黄土高原的感恩和认同:“那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无边无际的黄土高原。捧出生命甘甜的乳汁,留给自己的是苦难。啊,大高原,大高原!春夏秋冬酷暑严寒,你坚韧不拔撑起一片蓝天。……”

当然,其应约而作也不乏佳作,如《信天游一声吼出口》《黑金地的女人》等。不是说应约而写就一定写不出好作品,乔羽先生从早年的《我的祖国》,到晚年的《难忘今宵》,就都是应约而作成功的先例。飞林兄把命题作文写出经典品位,也令人钦佩。试看其《黑金地的女人》(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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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辣的性子

火热热的风

黑金地的女人啊

挑着月亮挑着梦

男人是山你得靠

男人是娃你得哄

生活就在女人的手里过

干草也把它拧成根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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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实的身板

火烈烈的情

黑金地的女人啊

挑着太阳挑着梦

男人是铁你得打

男人是宝你得宠

日子就在女人的手里过

汗珠子美过天上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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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山你得靠,男人是娃你得哄”,“男人是铁你得打,男人是宝你得宠”,这来自生活的,民谣谚语般的金句,随着电视剧的热播,已经不胫而走,有口皆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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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歌的基调和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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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从自己的哭声中开始,在亲人的哭声中结束,悲苦是人生的基调和本色。弘一法师临终前写下“悲欣交集”四个字,其中的悲与欣怕也是比例悬殊的。言为心声的民歌,其底色就是苦,是苦中作乐。就像陕北民歌所唱的那样:“天上星星三颗三,唱个酸曲解心宽。东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咱们黄土里笑黄土里哭。”“烂裆的裤子漏水的锅,没钱的也爱些穷红火。过了新年十五天,秧歌打在你门前。”人一生中,失意时多,得意时少,所谓“不如意事常八九”,难得有几回“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所以,本色的民歌,多悲凉感伤之辞,少春风得意之语。

如果这一判断可以成立,飞林兄具有民歌风格的歌词,有的就不无可挑剔之处了。例如这首《圪梁梁上的二妹妹》:“对面面那个圪梁梁上站着一个谁,那就是我那勾魂的二妹妹。二妹妹在这圪梁梁上把树栽,看得我三哥哥两眼直发呆……”在这之后,“你栽树、我浇水,歌儿甜、心相随。盼得那圪梁梁上绿格英英翠,果儿香鸟儿飞这个样样美。”“盼得那圪梁梁上绿格英英翠,山川秀日月新甜格滋滋醉。”尽管只是盼望中的未来,只是所谓愿景,其词还是让人感觉可能失之甜腻,让某些听惯了苦涩民歌的耳朵有点不大适应。

是的,生活已多苦楚,不必再以歌声渲染其苦,人生之歌不妨聚焦人生的亮色,给人以希望和鼓舞,,与瞒与骗无关。如果说民歌是苦中作乐,那么,有的民歌不妨侧重表现其苦,有的侧重表现其乐。

不过,相比之下,可能还是其为电视剧《生死边沿》所作主题歌词《泪蛋蛋掉在黑豆豆地》更接近原色的民谣,本真的民歌,因其清苦、纯净而显得更为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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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星数上北斗明,

妹妹心里只有你一人。

听见崖畔上脚步声响,

一把就推开了两扇窗。

人来人往看不见你,

泪蛋蛋掉在黑豆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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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石头沟里的水,

不想我的哥哥再想谁。

抱定哥哥就不放手,

脸蛋蛋贴在你心口。

三颗颗核桃两颗枣,

死去活来咱们两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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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写诗,一手写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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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诗与歌词有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诗经》,所谓诗三百,其实都是歌词。今天,“诗”与“歌”却是界线分明的两家。诗归“作协”,歌归“音协”。诗人瞧不起歌词,认为那是二流的诗,词家也不大瞧得起诗,认为那是没有读者的市场毒药。无疑都是偏见。强调文学本位,挥别音乐甚至放逐乐感的诗,自有其逻辑和动人之处。而和乐而唱的歌词属于听觉艺术,其文字需要更为浅白、口语化,需要深入浅出,白中见文,让人百听不厌,这是一种更为严苛的语言炼金术的产物。

今天,横跨诗坛和词坛,同时创作自由诗和歌词的人很少。飞林兄算是其中令人瞩目的一位。2006年出版的《尚飞林作品》三卷,第一卷为诗,第二卷为歌词。其诗卷第一首为1981年20岁所作《采石场》:“那轰隆隆的声响/同石工的嗨哟声交响着/钢钻迸溅着火星迸溅着汗滴//许多男性的额头和肌肤/展示着高原般粗野的坚毅/……”其歌词卷最早的一首是1989年28岁所作的《我的家》:“山谷里,开着无名的小花。田野里,长着绿色的庄稼。起风的时候,。下雨的日子,泥泞的土路打滑。……”可见飞林兄是从写诗起步,继而创作歌词的。此后尽管他的歌词创作成绩斐然,以词为业,却一直没有放弃写诗,直到去年他还创作了自由诗《残阳》《冬日》等,还发表音乐题材的组诗《五重奏》。试看其《五重奏》之五《长笛》:


那么静的声音

穿透夜空

如同一股清泉

树叶似乎也发出了响动

叶子相互碰撞着

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穿越楼群的

玲珑剔透

没有丝毫污浊

是谁家的女孩

把玩着闪着白光的笛子

笛子的修长一如她的婷婷玉立

于是音符吹出来

一颗一颗击打着天地

耳朵是被动的

而心却是极其主动的

不管是不是五光十色的舞台

不管在哪里

她的眼眸就是笛声

她的柔软就是笛声

女孩就是那个手持玉笛的昆仑仙子

呼风唤雨

站在高古的岩石

指点江山

飘飘欲飞的长裙子

云雾一样扑面而来

那笛声

能让我与千年之前的生命对话

之后一醉方休


如果说,歌曲是双人舞,是词与曲这对金童玉女的联袂起舞,诗,尤其是自由诗,则是不约音乐舞伴的独舞,是诗行的行云流水般的舒卷自如,乃至惊涛骇浪的崩云裂岸。久与音乐旋律和节奏缠绵的彬彬有礼的诗句,一旦失去舞伴,独往独来,无拘无束,金蛇狂舞,会让人领略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畅快淋漓,过瘾尽兴。

今天,自由诗与歌词是两种风格迥异的文体。我曾有过改诗为词的尝试,有时是改自己的诗,有时是改别人的诗。郑愁予的名诗《错误》:“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有人曾直接为之谱曲。我觉得,这可能真是一个错误,诗是诗,词是词,诗与词各有擅场,尤其是像《错误》这种所谓现代诗,是不大能直接做歌词用的。于是试着改之为词:“我打江南走过,江南正唱着莲歌。有一个女子她在等谁,从花开等到花落。……”

飞林兄的诗,如《五重奏》一组,诗风灵动飘逸挥洒自如,富于艺术张力,如果改诗为词,一定会让音乐感到一股别样的情思和美感的冲击。看来,歌词想要保持活力,保持激情,保持语言和意象的新鲜度,来自自由诗的他山之石的砥砺,应该还是必要的。站在诗的立场上,歌词创作的历练应该也是必要的。

有人说,诗之与词各有所长,兼而为之,恐怕相互间会有不利的影响,就像一个人同时说普通话和方言,二者难免“串味”。此论听上去似乎有理,但我们也很容易找到反例。就说李白,一代诗仙,也因《菩萨蛮》《忆秦娥》二词,成为“百代词曲之祖”,其诗其词,串味了吗?



通向艺术至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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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林兄早年在歌舞团拉小提琴,后来做音乐编辑多年,写诗、写歌词是其业余爱好,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业余成为专业,副业成为主业。音乐的素养影响着他的诗歌创作,内在的影响尚需探讨,外在的影响却一目了然,例如他2016年发表的一组以五种乐器为吟咏对象的自由诗《五重奏》,包括《小提琴》《小号》《大提琴》《定音鼓》《长笛》五首,此前他还有组诗《大高原:B小调弦乐四重奏》,《仲夏,爱与希望的交响》四个乐章,以及《黄河组曲》六章。其诗的修练,对歌词创作无疑也是有影响和助益的。

略去音乐和诗的基础,单看其词,单看其歌词创作的历程,探究其艺术如何蜕变,如何日臻成熟,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飞林兄早年的词作,有的可能还略显稚嫩。例如这首作于1995年的《全凭自己一双手》,前两节的叙述都很生动,农家的生活和农民的形象跃然纸上:“肩扛旧木犁,唱着信天游,腰里揣着旱烟袋,赶着老黄牛。”“手端大瓷碗,蹲在热炕头,老婆娃娃坐两边,倒上几盅酒。”接下来的副歌:“日出月落不停歇,春夏秋冬不断头。要想过上富日子,全凭自己一双手。”最后两句却落入了直白的说教,有点像是1959年版电影插曲“幸福不会从天降,。


山里的女孩,美丽大方最可爱。走出小村过小桥,她想到这城里来。啊,我说女孩,你可别来。城里的空气很不好,每个人的脾气又很坏。

山里的女孩,朴素善良最实在。走过小桥上汽车,她要到这城里来。啊,我说女孩,你可别来。城里的日子不好过,许多事都会让你无奈。

啊,山里的女孩,你就是我梦中的期待。你生长的土地是天堂,我这就跟你来。


这首《我说女孩你别来》,如果作为电影或电视剧的主题歌,大概需要在足够的铺垫之后才能出现,否则会让人感觉有点矫情。

久在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便想重归自然。受够了官场商场名利场的明争暗斗,便想退隐林泉,归于淡薄从容。生活充满悖论,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之后,会发现它其实一文不值,于是,陶渊明会挂冠而逃,马丁·伊登会跳海。然而,一个人的毒药,却是另一个人的美食。你已经视之为“毒药”的熙攘嘈杂的都市生活,对于一个生长在闭塞山区的村姑,那可能正是她此刻的美梦。

你告诉山里的女孩,你可别来城里来,“城里的日子不好过,许多事都会让你无奈”,她会信你?你告诉山里的女孩,“你生长的土地是天堂,我这就跟你来”,她如果等你,你真的会去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外面的世界却也精彩,而一般说来,故乡只是精神家园,只是我们心灵的归宿。当代中国,城乡差别越来越大,乡村的凋敝是普遍现象,告老还乡的故事只属于古典诗歌。否则,当代诗人词人笔下那么多乡愁缠缠绵绵,泪湿青衫,曾有几人真的叶落归根?这也许不是诗的错,歌的错,而是生活的错,那个充满诗意的桃花源一样的故乡已经不大存在了。

《尚飞林作品·歌词卷》后记说,其入选的词作都保持着原貌,“好也罢,坏也罢,就这样了。如果把那些看上去很不成熟的作品再修改一番,润色一番,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保持原貌的好处是便于研究者了解其艺术风格的流变。敢于保持原貌,一字不改,这也是艺术自信的体现。同为词作者,我的一些习作就羞于示人,一直不敢出词集,近年出版拙著《歌词创作学》附录拙词38首,大概有10余首是在发表稿的基础上做过修改的。

飞林兄近期的一些词作,写得更为纯净而隽美,,与商业广告无关,那是一些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讴歌和咏叹。如《风雨武当》(电视剧《武当2》片尾曲):“一柱擎天,独立人间。群峰环绕有神仙,明月当空舞长剑。风雨武当,道义铁肩。 万山来朝,千古奇观。气贯长虹民族魂,名扬四海太极拳。风雨武当,世代相传。”比这首《风雨武当》更为纯净,更为出神入化的,是其同为2006年所作的《中国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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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乾坤

剑指青峰

以静制动天地人

大道无形

啊,中国太极

气贯长虹

飘逸深邃清明

谁与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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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八卦

道骨仙风

以柔克刚精气神

啊,中国太极

雷霆万钧

高远和谐空灵

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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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飘逸深邃清明,谁与争雄”到“高远和谐空灵,天下太平”,从武术到艺术,从诗意到哲学,深得中国太极之真谛,一派澄明彻悟。这古典诗般的太极、古典哲学般的太极,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时至今日,太极拳的实战功能渐渐隐退,却不妨继续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象征,被我们礼赞和讴歌。飞林兄说,这首《中国太极》是应武当山之约,与《风雨武当》一起写的,由赵季平先生之子赵林作曲,后无果而终,原因不详。

我对飞林兄说,此词极佳,只“雷霆万钧”四字或许还可推敲,可否考虑改为“黑白相拥”。飞林兄回答,“黑白相拥”不好唱,唱出来没有字幕也听不懂。如果有机会成歌,届时可根据作曲家的旋律走向进行调整。我道:惭愧,我不懂音乐,写词没想过唱的事。飞林兄道,写词与诗最大的区别就是诗可以任性,而词不行。词、曲、唱是一个整体,互相制约。写词得考虑唱,作曲的时候词更会有不同程度地调整。

出身演艺世家,自小就是琴童,以音乐为业,继而写诗、写歌词,飞林兄作为歌词作家,其与生俱来的才华和优势,是令人羡慕的,望尘莫及的。尤其是对于我,连简谱都不大识得,居然也混迹于歌词圈。我曾经听说,一个具有某种残障的人,譬如失聪或失明的人,其别的感官可能格外发达、敏锐。那么,一个不懂音乐的人写歌词,会不会因此而获得某种补偿性的禀赋呢?我希望它有,否则我辈音盲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毛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