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叫做安济大街的老街道,是赵州古城最繁华的街区。沿着两侧的人行道随便溜达几步,就会觅到老赵州独有的风味小吃,满大街的烧饼驴肉店铺,由铺面经过就能闻到那些熟悉而又诱人的香气,门额上有的挂着金字招牌,显得古朴,也有标着英文的牌匾,透着时尚,他们无一例外都标榜着“正宗”二字,就像杭州的刀剪铺挂的都是清一色的“张小泉剪刀”招牌。初来乍到的食客从这里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商业气息,又难辨真假,无所适从。
不过,今天吸引我脚步的并不是这些,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食呢?哈,是一种名不见经传,却在赵州古城让人提起来就流口水的老字号卤煮鸡——“老婆鸡”。“老婆鸡”没有店铺,不设分号,却有着固定的摊位,那摊位设在攘来熙往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东可达柏林禅寺,南直通赵州古桥。地理位置优越,摊主白天在这儿设摊,晚上又把卖货的小车推回家,次日呢,照常在老地方做生意,日复一日,四季轮回,也没人抢占这块风水宝地。经营“老婆鸡”的是一位80来岁的老婆婆,叫陈书俭。老婆婆常年出摊,馋嘴的食客习惯地称她的卤煮鸡叫“老婆鸡”,细细想来倒也顺理成章。后来,老婆婆索性就在上层是玻璃展柜、下层是橱柜的货车前脸,托人写上三个红漆大字“老婆鸡”。如此一来,“老婆鸡”声名鹊起,竟成了古城一块独特的名吃招牌。是哪个人最早叫起的已经无从考证了,很不错的创意,无人招领委实有些可惜。据说如今有食客到当地饭店就餐,单点菜谱上没有的“老婆鸡”,店家立马就会派小伙计飞奔采购。
老婆婆是城南东大诰村人,早年间嫁到城内石塔村。夫家姓刘,叫刘群路,刘家与我家老宅是近邻。“老婆鸡”的前身便是刘家卤煮鸡,卤煮鸡为刘家祖传手艺,几辈人传承。新中国成立后,实行公私合营,刘群路被安排到食品厂专事屠宰和卤煮鸡加工。食品厂解散后,老刘重操旧业,依旧回到家庭作坊里加工祖传卤煮鸡,外卖由老伴和女儿负责。母女俩闲暇时就在作坊打打下手,边干边学,不懂就问,得到真传,掌握了全套的制作工艺。
“老婆鸡”选料讲究,一律采用活鸡,拒用死禽,过去一边在街头做生意,一边收购农家散养的土鸡,人们路过十字路口,常常可以看到刘家货车旁的铁笼里装着活蹦乱跳的笨鸡。“老婆鸡”由生变熟,到走上餐桌之前,有一系列繁琐的工序,先是退毛清洗,在臀部开口取去内脏;而后整形,一翅插入口腔,头颈弯回,另一翅折叠于后,两腿别起,爪入膛内,呈琵琶状。在赵州古城,这种形状的鸡煮熟后称作“供鸡”。大年三十晚上,谁家不买两只“供鸡”摆上供桌供祭列祖列宗?很早的时候,刘群路老人就患上眼疾,双目失明,但他依然凭娴熟的手法,帮着家人为开剥洗净后的白条鸡整形,直到去世。
白条鸡整形后,接下来是卤煮,要将食材鸡按鸡龄长短层层码放入锅,鸡龄长的沉于底层,嫩鸡则码在上面。烧沸的百年老汤中,除了放入花椒、大料等调味佐料外,还配以益身提味的名贵中药材,如丁香、沙仁、肉桂、山奈、豆蔻、白芷等等。煮鸡时火候很关键,旺火煮,细火焖。刚出锅的卤煮鸡由原汤中捞出沥干,不加食品色,素面朝天,看上去白里透红,呈自然色泽。整鸡油光发亮,不破皮、不脱骨、肉烂而不柴,酥烂可口,回味无穷。
“老婆鸡”来自民间,它没有讲究的包装,客户来了个头大小自选,卖家麻利地将其选定的鸡只装入食品袋里,上秤称好,一手钱,一手货,童叟无欺,方便快捷。买“老婆鸡”的食客多是回头客,有打工仔,有工薪阶层,也不乏开着豪华车的老板。他们或买来就饭下酒,或提着鲜香的肥鸡去串亲访友。谁家临时来了朋友,一时拿不出可口的下酒菜时,就到十字路口提回只肥肥白白的“老婆鸡”,伴着油光的双手将鸡撕开,独特而浓郁的香味瞬间便溢满餐厅,绝对不会让主家失面子。“老婆鸡”的销量涉及商业秘密,在下不便多问。不过摊主说,煮出的鸡推上街头总是日产日清,从没有卖不完的时候。多年之前,经营“老婆鸡”的陈书俭老人,感觉岁数大了,年老体衰,遂将摊子交给女儿刘彦敏经营,但字号不改,仍叫“老婆鸡”。
赵志勇,,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化报》、《河北日报》、《石家庄日报》、《太行文学》、《当代人》等报刊。曾出版散文集《天下赵州》、《赵州这杯茶》。2016年短篇小说集《百姓逸事》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散文《漫步柏林禅寺》曾获第六届河北省散文名作一等奖。《赵州这杯茶》获第七届河北省散文精品贡献奖。